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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4.逃亡

出了茅屋,我們盡量避開蠻夷的視線,雖然還是好幾人發現了我們,可令人奇怪的是,他們竟然沒有認出來我是誰,所以我們很順利地就離開了臀。

“我認得你,你住在獰的樓上,你為什么要冒險救我呢?”逃出臀后,我摘下帽子丟在一旁,疑惑地問道。

“這些不重要,你趕緊離開這里,我也要回去了?!鄙倥疂M臉通紅,吞吞吐吐,像是犯了什么錯事。

“你叫什么呢?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我抓住了轉身要離開的她。

“頌頌?!?

她用力掙開,飛快地向下跑去。

正當她要消失在我視線的時候,另一個男子追了上來,我上前一看,是青牛。

“頌頌,你不能放他走,即便你是獰的侍女,他知道了也不會放過你的?!鼻嗯獯跤?,彎腰用手扶著膝蓋,聲音不清晰。

“可他也是一番好意,你們不能就這樣把他吃了。”頌頌怯生生地說。

“你何必幫著一條陽城狗說話呢,既然他來了,管他死活呢?陽城人都該死?!鼻嗯>o緊地抓著頌頌的手,也許是一路在追趕,他滿臉通紅。

“你快跑,他們抓你來了。”頌頌轉頭對我大聲喊。

我不能一個人跑了,那樣頌頌就要代我受罰,甚至要死。于是,我向青牛飛奔過去,用力推他,青牛沒有料到我這么快地跑過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我推倒了。

“趕緊跑!”我抓住了頌頌的手向山上跑去。

“我得去看看青牛?!表烅灡緛碛忠獟昝撐业氖?,我用力地抓緊了她。

“不行,后面肯定還有人,你下去就要被抓了,我跑脫了他們肯定要拿你頂罪的?!蔽液退忉尩?。

頌頌臉色蒼白,身體顫抖著,慌張的樣子,像是沒了魂的木偶。

“趕緊跑!”

我拉著她飛快地跑,起先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被我被動地拉著在跑,過了好一陣,她也跟著我跑了起來。

我們順著溪水一路奔跑,到了后面跑不動了,就快步地向上走,等到兩個人都走不動了,我就找了個沒過腰部的草叢坐了下來,頌頌顯然沒有經驗,遲疑了一陣子,也躡手躡腳地跟了過來。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長話短說,我們休息一陣,趕緊往上跑去找上面的部落,你知道上面的情況么?”

“上面是胸部落,再跑一段就能到了,首領是藤,是個和藹的老爺爺?!彼⑽⒋瓪?,把氣理順了后,輕聲地說道。

“我們去那里,臀會不會放過我們?”

“這不好講,你情況特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趕緊走。”我休息好了就往上跑,頌頌也跟在后面,不過她走得較慢,沒法,我只有拉著她快速地向上走。

“你聽,下面有人。”頌頌拉了拉我,忽然對我說。

我之前沒有顧這些,回頭看向下面時,真的如同頌頌所說,青牛他們要逼近我們了。

“那我們趕緊走?!?

“不行,你先走,我走得太慢了,遲早我們兩個都要被抓到的。”頌頌懊惱地說。

“這樣,我們分開走,我右邊,你左邊,我引開他們,你先躲起來,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會來找你的,等來追我你再走,我們到胸匯合?!闭\如頌頌所說,我們如果兩人一起走,只有死路一條。

“可你這樣會被抓住的?!表烅灪苤?,忽然提高了聲音,說完又怕下面的人發現,后悔地捂住了嘴。

“他們追不上我的,你和我走,我更加走不掉的。”雖然我不知道她抱著何種目的、何種原因救我,但我不想一個救我的人因我而死。

“我去引開他們,他們抓了我也不會拿我怎么樣的。”

我沒有理會她的建議,我向右跑過去,拉開了和她的距離,然后抱起一個石頭丟了下去。

她對我說了幾句,距離太遠我聽不清楚,最后她也只得向左悄悄地走了。

后面的人見石頭滾落下來,發現了我,朝我這邊追了過來。

本以為他們追不上我的,雖然我跑得快,但是這里的地形我并不熟悉,在路況好的時候,我還能稍稍拉開距離,在上坡路和黑暗的地方,他們又能拉近一段距離,就這樣,總體上我和他們維持著這樣一個距離,在要逼近的時候,又拉開,在要拉開的時候,又逼近。

我提心吊膽拼命地跑,心臟急速地跳動,全身都熱得出汗了,頭發上的汗水匯聚流在了臉上,我擦了擦。手腳早已被石頭、樹枝劃出了好幾道口子,但我沒有顧得上這些,他們還在窮追不舍。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對我有這么大的怨恨,不過想起頌頌應該安全了,總算松了一口氣。

我們的拉鋸戰始終沒有個結果,畢竟我沒有打獵的經驗,體力比他們快一步要消耗見底了,憑著一口氣,慢慢降低速度,他們也趁機拉近了距離。

“都跑了這么遠了,一定不能功虧一簣”,雖然我這樣給自己打氣,可體力是誠實的,并不會因為你自欺欺人就能有所增長。我不敢回頭看,提了最后一點力氣,加速向上跑。

經過一個樹林,我看到光線了,那里應該是胸部落了。站在坡上,我猜測胸部落就在下面,借著下坡的勢頭,我一路狂奔下去。

終于,我在他們之前抵達了胸部落,可我心里還是沒有底,他們雖不是一個部落,可畢竟是一條戰線的,胸部落會幫著我這個外人么?不過到了這里,總是有一份希望。

這個部落從外觀上來說除了面積看起來更大之外,茅屋大小、數量,人的分布和臀部落沒有太大的區別,畢竟兩個部落其實并沒有相隔太遠,相比之下,這里的人更壯實,或許是這里能夠生產更多的靈芝。在我跑進部落的時候,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垂直地倒下去了,我結實地摔了一跤,嘴巴、鼻子、頭,膝蓋骨、手腳傳來的疼痛使我并沒有立刻昏睡過去,但疼痛并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沉重的疲勞所淹沒,我失去了意識。

“你為什么要救我呢?”我看到了頌頌,她蹲在地上看著躺在地上的我,她眼睛很大,人很瘦,顯得眼睛更大了。

“你不屬于這里,你終究會離開的。”她柔情地眨了眨她烏黑的大眼睛,像是黑暗朦朧中的星光。

“我要離開?去哪里呢?”她說的話我只能懂一半。

“每個人的事情都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結果,你所期盼的、你所實現了的、你所落空的,結果又是如何,這些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某種預見。我永遠都會留在這里,我是屬于這個部落的,而你不一樣,你不是陽城的人,也不屬于部落,終會離開的?!蔽覜]有看見她的身影,她已經走了,但聲音卻留在了這里,像是她預知我要問她什么,提前將答案留在了這里,只要一提問,這答案就會觸發似的。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捆在一間寬大的木屋一角,透過明亮的油燈,可估算出這木屋高約五米有余,一屋有六根一人合抱的大木柱,我身旁有一個身材苗條的女人守在那里,她側對著我看不清臉,從側面看去應是一個年輕的美人兒。屋中央是一個會客廳,獰、青牛有些拘束地坐在木屋兩旁的木椅上,臀部落的另外三個壯漢則立在獰的一旁。坐在木屋中央緋紅色的太師椅上的是一個滿頭白發、短胡須的圓臉老人,他形體健碩,正閉目養神。后面立著的三個大漢則略顯急躁、氣惱,面帶兇色。整個大廳,無人說話,維持著一觸即破的安靜。我轉頭四顧,沒看到頌頌,心里有點慶幸。

“首領,他醒了?!蔽疑砼缘呐伺芟蚶先松砬肮碚f道。我借機看到了她大半側臉,是標準的瓜子臉,但瘦得并不美,反而有些讓人發憷。

“冒昧打擾,請問哪位是藤首領?”

“我就是藤,你身體好點了吧。”老人坐在那里,微笑著看著我,聲音平和略帶溫暖。

“可以解開繩子么,我并不是壞人,這個樣子也跑不掉的。”

“不能放了他,他是從我們那里逃走的陽城人,請首領交給我們帶回去?!鼻嗯U玖似饋碛忠獊硖呶遥瑓s被獰狠狠瞪了一眼,他才憤憤地坐下。

“首領,他是陽城的弓箭手,卻謊稱是一個商人,結果被發現了,又謊稱是來說服您求得陽城和我們之間的和平的,您說可笑不?我們將他抓了,還沒有來得及處罰他,沒想到他跑了,我們摸黑追了一路,然后他就跑到您這里來了。這些都是千真萬確的,你讓他自己說說有沒有半句假話?!豹熗魏竺婵苛丝?,仿佛勝券在握。

藤質疑地看著我,眼睛像是在說:“他說得是真的么?”

我將我從吳家堡到這里之間遇到的事情和藤說了一遍,也解釋了我為什么以一個商人的身份來到這里,對于我所說的和平雖然難以實現,但希望他能夠好好考慮一下。

“你說得很離譜,但我相信你說的,因為我在你這個年紀是編不出這么精彩的故事的,陽城人也做不到。”藤閉目想了一會,面帶微笑對我說。

我實在難以相信,這么愛笑的老人怎么能成為一個兇狠部落的首領,也許是他微笑的外表下掩藏著一種對敵人的殘忍和狡猾,他的微笑并不能讓我放松,反而給我一種在麻痹我,引我上當的感覺。他做得天衣無縫,但他身后三個兇煞的男人讓我產生懷疑。一個溫柔的人怎么會帶三個這樣的人在身邊呢?

不過,他全是替我說話,這讓我摸不著頭腦,或許這也正是他手段高超之所在。我不知道他懷著何種目的,但從他坐在那里開始,我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既然您愿意相信我,那么請放了我吧?!蔽也恢廊绾螔陻[脫目前的困境,索性直接試探,其實我對此完全不抱希望,若是他真的愿意關心一個昏迷的人,就不會在那時都要綁著他了。

“放了你可以,不過你得留在這,我得看看你是否真的為了和平而來。”藤隱隱露出他的真正目的。

“留在這里能證明什么?若是您真愿和平,停止戰爭就行了,我能于此有什么幫助呢?不過您真希望我留下來,我也非常樂意?!蔽彝俗屃艘徊剑灰槐粠ネ?,什么都行。

“獰,你們回去吧,我來親自考驗他,若他沒撒謊,即便是一種天真的想法,我們也不能傷害他?!碧俸鋈蛔兊脟绤柶饋恚脑捪袷抢锹冻龅拟惭溃W著冷光。

“首領,他是我們部落的。”青牛嚷嚷道。

“青牛,不得無禮,我們走!”獰臉色鐵青地帶著四人走了,青牛不服氣地對獰說什么,則已經聽不清了。

“將他松綁?!痹讵熥吡酥?,藤命人將我放了。

“您要怎么考驗我呢?”我對藤的說法半信半疑,雖然他身邊的人很不友好,他又是這群人的首領,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但他剛剛的表現來看,確實是救了我,他的說法也存在一定合理性。

“你叫什么名字?”藤又變得慈眉善目起來,和藹地說。

“白羊?!逼鋵嵨易约阂膊恢雷约簯摻惺裁矗籽蜃罱咏?。

“考驗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那只是打發獰他們的說辭,你就在這里待一段時間,若是我這么快就將你放了,難免中途被臀部落的人給抓去。我是相信你的?!碧傥⑿χ?,近乎一劑麻醉的安慰藥。

“那我在部落里該做些什么呢?”他越是這么說,我反而心里越沒有譜,覺得我之前對他的懷疑是否有些神經過敏了。

“你就安心地住著就行了,什么也不用做?!碧贁[了擺手,三個大漢隨著藤向里屋走去。

“請等下,我在這里昏睡了多久?”

“半小時?!笔卦谖遗赃叺哪贻p女人說完這句話也回里屋了。

我沒有再追問,睡了半個小時,按理說頌頌也差不多快到這里了,可我在大廳里沒有發現她,“會不會獰他們返回的時候會發現她了呢?”我心生不安。

于是,我起身想離開這里,但還沒完全恢復力氣,手腳也酸麻不聽使喚,我慢慢地靠著木墻勉強地站了起來,雙腿卻虛軟地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腦袋像是被人擊過一樣,還有些昏沉。我靠在冷滑的木墻上閉目休息了一會,漸漸地力量有所恢復。

這時我才覺得,“那些之前在我看來的荒唐事要改變是多么的困難,即便是我不再惡心、不再依賴他人的存在感,我終究是一個什么也難以作為的局外人。首領隨意一個命令都能斷絕我生存的希望。同時,我也才真正明白,荃和我說的:‘重點不在于石頭為什么能成為城主,而在于這塊石頭成為城主是最好的結果。’這或許也是陽城和部落對立的根源之一,陽城永遠無法忍受有一級一級的首領,而部落的首領也無法忍受在陽城當一個普通人。離開了陽城,我才開始了解它。”

我也慢慢地明白了,為什么當初Z來到陽城時那種近乎夢幻的感覺,他應該是適合陽城的,未在那里出生,卻死在了那里,真是一種宿命。

無論是從現實的土壤、還是邏輯的層層密縫中我都難以找到和平可以扎根的地方。或許就如同黎所說的,“陽城,是一個夢一樣的地方,這里是魔鬼的沼澤?!眽暨M入沼澤只會沉入泥土,所以陽城永遠不會去;沼澤進入夢依舊是沼澤,所以沼澤去了也無用。

但對于和平,我仍抱有我的希望,原因不在于難以捉摸的首領,而在于頌頌、少女給我的那種純凈的感情,也是他們堅定了我不能輕易放棄這種希望渺茫的決心和勇氣。

眼下也找不到任何辦法,我明白了之前試圖通過說服首領放棄戰爭是做不到的。而如果尋找頌頌同類的人去積累和平的力量,雖然有一定可行性,但只有他們這類弱者才會懷有這種和平的希望,即便是將他們團結起來,也無法反抗,而對于大多數人,特別是對那些強壯的男人來說,戰爭是他們合理和必然的選擇。

暫且不管藤的目的了,既然他愿意我留在這里,就當他是好心。我雖然擔心頌頌,但此刻出去也是徒勞的,我自知此時需要時間來恢復體力。我在屋內轉悠,發現在屋東北角一個昏暗的角落里竟藏著很多的雕塑,有雞、羊、牛、馬等牲畜,也有關于人、兵器的,雖然遠沒有達到栩栩如生的地步,但也有入門水平,藤竟然還喜歡收藏這一類東西,又或者是他自己雕塑的。蠻夷里竟然有喜歡藝術品的首領,這讓我有些驚訝,再走近細看椅子桌案,上面也有花草、動物等木刻的圖案?!半y道藤真是個和藹的人?”可是,看著胸部落散發的那種兇氣,以及獰對他的服從,這簡直難以置信。

出了木屋,下了青石鋪的濕漉漉的臺階,我駐足打望:與我昏迷前并無二致,在昏暗的星光下,矮小的茅草屋旁,三三兩兩的人聚成一團在聊天,他們一直在這樣聊天?一個人和一群人聊天,等和這群人聊天完了,又和另外一群人聊天,和一個地方的人聊完了,又去它處,就像一頭羊不斷更換地方食草般不至于餓死。但它總有一個上限,等到再也不能獲得存在感,也沒有靈芝的時候,也就是草盡了,羊也得上戰場。我明白了戰爭對部落意味著終極的歸宿、赴夢的決然。

“他們在聊些什么呢?”或許沒有人關心別人說什么,也不關心自己想說什么、說了什么,總之話說出來就行。想到這里,“和平也是有可能的,可怎樣才能讓人找到自己的間隙,最后抵達中層呢?”我覺得我有責任將我的經歷告訴他們,或許他們能找到答案。

于是,我從臺階上走下來,經過層層枯葉鋪陳的道路,腳底發出“沙沙”的聲音,像是風吹過樹葉的響聲。我來到近處茅屋的人群處。

“嗨,你們在聊什么呢?”我見他們沒有出聲,就打了招呼,雖然心里有些尷尬,不過總得主動才能融進去。好在他們也沒在意,只是冷淡地看我,也無人回應我,像是察覺出我不是這里的人一樣。

我也不知道說什么,但又不能不說話,想著要不還是等他們聊天,我聽一會再說,這樣更自然些。

可他們看我,雖然沒有之前那么兇,但也沒有任何友好的意思,仿佛我臉上寫著“陽城”二字,從他們的態度中,不知道為什么,我的確看出來他們認為我是陽城的人。

“你們知道我是陽城人么?”與其如此,我不如坦白了。

他們沒有理我,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

“為什么呢?”我簡直尷尬的像樹尖上脫了毛的孔雀。

“你難道不知道么?”一個土豆臉說。

我怎么回答呢,其實我也算不上一個正宗的陽城人,不過是在那里待過一陣子。我思索著應該如何解釋這個事情。

“陽城人的那種呆氣和我們完全不同嘛?!蓖炼鼓樢娢覜]有回答,他自答說。

“說得真對,陽城人好像的確是呆子,不過我也只是經過那里,算不得那里的人?!蔽壹傩Φ?,其實我并沒有覺得他們有什么區別,只是為了迎合他們繼續將話題進行下去。

“人和人是完全不同的,你難道看不到人身上的氣么?”土豆臉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

“氣?什么氣?”我很疑惑。

“陽城人是紅氣,是幻氣,我們部落的則是綠氣、藍氣,是生命氣。胸部落是藍氣,臀部落是綠氣、臀下面的部落則是淺綠色氣。氣只有胸、臀里的人和陽城人才能分辨出來。”土豆臉和我耐心解釋,不過他解釋完又很失望。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陽城的弓箭手在城墻上也能分辨出陽城人和部落人了,原來他們是通過望氣,對于土豆臉的失望我也沒有辦法,現在我沒有靈芝,也無法給予他存在感。

“很抱歉,我沒有給您帶來存在感。人為什么會有氣的不同呢?難道我身上也是紅氣?”

“人在不同的地方待上一段時間就會染上那個地方的氣。你的氣是暗紅色的,是地地道道的陽城人。不過你說你沒有在陽城待很久,那是不可能的,只有在陽城待了很久才能形成紅氣,暗紅色氣則更純粹了?!蓖炼鼓樢荒槻恍诺卣f。

我將我在陽城經歷的事情和他們講了一遍。

“其實陽城也好、部落也好,還是要找到間隙、進入中層世界后,才能更長久地存在,你們好好研究下如何找到間隙比攻打很難夠得著的陽城要現實得多?!蔽也幌胨麄冡槍ξ?,有意轉移了話題。

“間隙?你說的是陽城T君的故事吧,他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些,你就別來騙我們了,他們自己都不信,那不過是陽城人忽悠我們,轉移戰爭矛盾的一個手段?!蓖炼鼓樑苓^來,抓著我的脖子,恨恨地說。

另外三人雖沒有說什么,但我能看出他們臉上的不屑和憤恨。

我用力推開了他,他也好像冷靜下來,沒有繼續動武,只是惡狠狠地盯著我。

“你們知道間隙那為什么不去找呢,我不是陽城人,在去陽城之前,我已經遇到了我的間隙-白羊了,這真不是陽城騙你們的,不過誠如你所說,陽城也沒有人相信這些,大家也都把T君當作瘋子。”我重重地喘氣,停了一陣,看著他們要逼過來,我伸出手示意他們別過來,大聲地說。

“若是真有間隙,我們部落這么多人為什么就沒有發現過?間隙不過是那群活在夢里的陽城人騙人的把戲,即便是真有,陽城人或許能找到,他們的氣本來就不同,而我們未必能找到?!币恢背聊亩夏樎犖疫@么說,沒有逼過來,而是反問道。

“氣,到底是什么?”我被他們說得越來越暈了,不過我似乎覺得我只要搞懂了氣是什么,我就接近他們二者關系的真相了。

“你不是這里的人就沒有必要關心這個了,你若硬要搞懂,你去山頂看看或許有所體會,不過這和你有什么關系呢。”冬瓜臉沒有再逼過來,看著我的疑惑,忽然對我失去了興趣。

“你們應該發現了從我這里沒有獲得任何存在感。你們真的不相信中層世界?”我還是想繼續說服他們相信間隙。

“我們為什么要相信一個存在感都不能給予對方的人說的話呢?”冬瓜臉沒有再看我,不屑地說。

我感覺到一種羞恥,“不是他們對于我的不歡迎或敵對,而是我自身又成為了一個無法融入人群的人卻又偏偏還抱有著能對他人有所改變的不切實際的想法,靈芝被搶去后,我忽然發現之前的所謂能夠融入人群不過是建立在靈芝的基礎之上的,除此外,我已不能給予別人任何存在感,而所謂的間隙也不過是我個人偶然所得,于他人而言并無作用,也并非一種切實的可靠經驗,我卻偏偏想以此來做出改變,真是羞恥。

“此刻我也無線索找到間隙以提供持續的存在感,只能和他們一樣等待異化的宿命罷。比他們更差的是,我將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要成為一陣風,很難返回人群里,可我卻還在操心這些于人于己毫無作用的事情。

“之所以如此,根源在于我的同情心,為什么我會有這種自以為是的感情呢?我又有何資格去看不起或嘲笑那些瘦子,他們不過是坦然的過著自己的日子,面對難以避免的異化,至少能夠勇敢赴死尋求一絲希望,我又有什么資格去偽善地勸說他們放棄呢?”我深深地厭惡同情心了。

我對所謂的和平產生了極大的懷疑,“頌頌也好,如果不去自己爭取,懦弱地存活在那里祈求和平的賜予,那對那些能夠進一步爭取的戰士何嘗不是一種不公平?別人的結,旁觀者終究是解不開的?!?

這一段時間來,我也感受到了自身的存在感在慢慢變弱,雖然不是很明顯,但它正在老鼠搬家一樣的減少。而即便到了現在,我依舊在左與右的云的兩端彷徨,在宿命里偶然地活著,仿佛我的軀體、意識并不歸屬于我自己,而屬于一顆在昏暗中轉動的骰子。我又感受到了一種輕微的嘔吐感,我知道這是因為在霧中,組成身體的某部分在不斷地松動和蛻化,成為那不可見的霧的一部分,而那不變的厭惡癥,卻像潛伏在地里的頑固草根,找到了破綻和裂縫,等待時機冒出地面。

我在此地無法逗留了,卻由于藤的命令又不得不留在這里。他要考察我和平的愿望,可就在剛才,它就像一個蘋果,被蟲子在內部咬了一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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