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的絕，果不其然又開始折騰首都內軍方的一些人。

也很順利地找出了檔案中那新添上的一筆，順利地找到了那個新人，一查入職日期也和自己回火之國的時間相差無幾。

捉到間諜之后，自然是關在了軍部那暗無天日的地牢中，每日折磨著他的心理和肉體。

直到有一天，年僅二十三歲的新人被折磨致死，再也發不出酷吏們最喜歡聽的嚎叫聲了。

從他進去到他死亡，前后不過三天時間。

一個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普通人能在里面堅持三天已經是極限了。

關于新人的死，油女雀從頭到尾不曾摻和過，純粹是拷問他的人得到了準確消息。

就算是死，也要把這個間諜知道的情報套出來。

上交給火國主的是一具尸體，即使如此他對絕的信任要是半分不減。

是絕的突然回國掃清了他心中的疑慮，將火之國的蛀蟲挑了出來。

除了那群天天哭鬧的死者家屬沒辦法解決以外，火之國內部又一次變得團結起來。

不僅要恢復后勤補給，他還要繼續在五國聯盟中繼續維持關系。

如此前線戰事才有突破的可能，這天絕找到火國主匯報完找間諜行動的成果后，并未離開。

他知道，這個前線一直吃癟的統帥，有話要說了。

“國主，前線戰事吃緊，我這幾天就要動身回去了”

“放心，你需要的后勤補給我已經在前幾天籌措好了，可以隨你一同回去”

聽到這絕松了口氣，想來這事已經困擾他有段時間了。

絕不知道國內現在存糧的情況，但是火國主的承諾還不曾有過反悔的時候。

在寬敞的客廳，主帥感激地向火國主行禮。

“謝謝國主對我的支持”

“沒什么，只希望盡快破敵制勝陳兵影都，我會在這里等你的捷報”

說到這絕的神色有些捉摸不定，他有些犯愁地嘆了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只是...哎...”

“說就是了，只要能滿足的，都不會少”

“我是說...前線的北上行動受阻，對方踞有天塹南北崇山，又有大沼澤阻隔，聞城據守在山谷之間”

“大軍無法展開，收效甚微啊”

看著絕發愁，火國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皺了皺眉。

“你的意思是？”

作為一方統帥戰事拖延幾個月不見成效，尤其是揮師北上之后寸功未立，更不曾推進戰線和占有過新的城池。

這本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即使是絕也覺得有些難以開口。

“我的想法是北方的軍隊不挪用一兵一卒，只是單純放緩攻勢”

這話聽上去擺爛的意味十足，但配上絕堅毅的面龐，火國主并沒有急著詢問他的作戰計劃。

兩人沉默了，男傭續上的茶水香滿整個房間，仿若是個不會打擾他人，等待著被發現的精靈。

茶水微涼，絕還是開口了。

“我想再要一百萬的聯軍，劍指清城”

“清城？”

火國主有些無法理解他的決策，為了不傷及絕的自尊，他站起身在客廳內來回踱步。

像極了一個努力解題，卻不知道套用什么公式的學生。

隨著國主的步伐，緊跟著來回搖擺的是絕的目光，他想要說服這個堅定支持著自己的人。

火之國的現狀他不是沒有看到，民憤正盛，這個時候提起要百萬軍隊他知道無異于說瘋話。

挑起這場戰爭的火國主現在已經和被架在火上烤的紅薯無異了，隨時都有可能因為政變或者其他想不到的方式被退位。

現在的輿論環境，是他派過去的三兒子都壓不住的。

他能讓報社不采用那些反叛言論，但是做不到去把所有人說這種話的人關起來。

政治是無情的，但這些只想要丈夫兒子回家的人任誰看，他們都沒有錯。

或許是火國主還有待提升，他的人性還沒有徹底滅絕。

他也不敢讓軍武力量去鎮壓他們，這和火上澆油也沒什么區別。

只能是順其自然，在這個當口他最信賴的統帥開口向他要百萬軍隊。

他怎么能不猶豫？

這次的沉默比之前更長，統帥的要求流入他的耳蝸，順著復雜的傳導介質闖進他那自詡理智的腦子里。

無論他怎么算，怎么權衡，這都是個瘋狂的主意。

輸贏不論，這要求聽起來和要他的命沒什么太大的區別。

或許不止自己...

火國主看了眼臥室，木門和門框沒有緊閉地貼在一起，那里正有著一點門縫。

借著灑在客廳的日光他看清了，那門縫中，分明有一只眼睛。

那是自己的妻子，每次自己和別人談話她總是想聽幾句。

讓自己復述又怕耽誤時間，所以每次都會窩在一個自己和客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偷聽，這次是在臥室。

那眼睛看上去恐慌極了，或許自己這個萬萬人之上的國君在她眼中已經變成了一個賭徒。

一個為了贏，不惜抵押妻小和未來，失去理智的賭徒，輸麻了的賭徒。

本已堅硬如鐵的心因為這個眼神，突然抽動了下。

這次的心跳不同以往，推動的似乎不止是流遍全身的血液，也有些或陳舊或新鮮的記憶涌上心頭。

學會走路后四個兒子打鬧的場景，他們上學后漸漸和自己少了交流，開始為兄弟掩護或者說謊。

自己忙起來之后甚至一天到晚看不到一次醒著的孩子，只能從一直等待著的妻子口中聽到一些他們的信息。

習以為常之后，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是火之國炙手可熱的人物。

原本的小泉先生由于政務，變得無暇打壓作為激進派領袖的自己，隨著自己的壯大開始排擠小泉先生的黨派。

這樣的記憶一閃而過，沒過多久他就成為了一國之主，那個決定所有國民生死未來的人。

這樣的重擔讓他狂喜，這份冰冷卻又真實的權力讓他著迷，漸漸的孩子不再占據著他的內心，不再被他重視。

以至于回過神來，老二戰死沙場，老三因公事幾次心肌梗塞住院，老四疲于應付四國首腦，老大至今身在前線生死未卜。

自己早已白發蒼蒼，醉心于這個虛擬的王座之上，目光盯著混沌未知的前方。

漸漸的，人性開始在一次次權力斗爭中被剝離出來，恍惚間似乎自己已經與家人隔絕太久了。

與家人的交流之中張口閉口也是只談工作了，對他們的關懷甚至不如多給一勺飯菜的男傭。

這記憶讓他痛苦，該死的心臟又像是個沒完沒了的家伙，一直抖落出讓他頭痛欲裂的回憶出來。

最讓他想要抓出心臟來痛扁一通的事，就是這些回憶都是真實的。

背后熾熱的目光，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絕期待的目光。

這目光如燒紅的烙鐵一樣，把他寬厚的背脊燙得生疼。

經典的二選一。

火國主無法在這個時候退卻，想個兩全其美的和稀泥主意。

不知道是什么驅使著他的腳步，他走向了共枕一生的妻子所在的臥室，對門口的她笑了下。

在妻子看來，那是堪比新婚時的他還要讓人安心的笑容。

只是最后，這笑容沒有停留太久，正如美艷天際的焰火一樣。

短暫，絢爛，讓人留戀難忘。

隨著一聲沉重的關門聲，焰火綻放完了，只留下黑漆漆的天空繼續凝視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