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冷凝又落在一旁的大胡子身上，大胡子心里叫苦，今日真是沒看黃歷出門，一連遇到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可兩個都這么厲害，他的大哥、二哥都死在了這里。

“小兄弟，不，爺爺，我叫你爺爺，求您饒我不死，您想知道什么但問無妨，我一定知無不盡言無不盡！”大胡子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頭。

這倒是個識相的，驚華冷聲開口道：

“把方才你們跟那個男子說的話，再給我重復一遍，如有隱瞞，刀下不留人！”

大胡子微微抬眸，才看清少年的模樣，少年不知經歷了什么，衣裳破的不成樣子，褲腿也被撕破了半截，臉上被血糊的更是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可即便如此，大胡子依舊不覺得這個少年像乞丐，尤其那雙眼睛，似乎包含了無數怨恨，就…就像是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

大胡子如實回答，一番話后，驚華滿意的點了點頭，沒想到謝懷瑾問的這么詳盡，更沒想到這件事如此重大，還有那個“殷哥”，實在是一個難得的線索。

“爺爺，我可以走了嗎？”大胡子真誠的問。

驚華又笑了一聲，手中捏緊了斧柄，道：“你可認得我？”

大胡子確認了兩眼，他們三兄弟原本是西北人，初來京城除了與他們接頭的人，哪里還認得其他的人，更莫說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少年了。

“不認得，不過爺爺身手了得，實在令人驚嘆。”這大胡子拍馬屁的功夫也著實令人驚嘆。

驚華突然嘴角輕揚，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大胡子忽然覺得有點心驚。

“你不認得我，我可認得你們三兄弟啊。”

方才初見這三個人，驚華就覺得有點眼熟，眼下細看，驚華才認出，這三個人就是西北赤山常常霸凌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惡霸三兄弟，地頭蛇哪里都有，原本驚華也不想管這樁閑事，可關鍵在于，這三兄弟曾經劫過謝家軍的糧草，更劫過她回京的馬車。

其一，永城四十年，沈家老夫人，也就是驚華最敬重的祖母去世，驚華滿心愧疚的趕回去見最后一面，路過赤山時，這三兄弟卻將她的馬車劫了下來，她被關在赤山兩個月才被李珩救出來，出來后已經錯過了見祖母最后一面的機會，更沒能回家參加祖母的喪儀。

于驚華來說這是一輩子的痛，這是私仇，這三個人該殺！

其二，謝隱在西北打完仗后就接到圣旨要立刻趕去南疆平叛，事態緊急謝隱領軍先行，于是糧草便從西北直接發出緊隨其后，而這三個人當時是占據赤山的山大王，卻將這救命的糧草劫了去。

謝家軍到南疆后，糧草供應不上，那些在前線獻身的將士，不是戰死的，而是餓死的！據線人來報，南疆的戰役中，攻勢并不強，可獻身的將士人數卻比哪一次都多！

很難想象，沒有糧草的那兩個月，謝家軍在尸骨支離的南疆是怎么打贏那場仗的。

但由于那次運輸糧草的事是李珩負責，李珩怕陛下怪罪，便將所有的證據都抹滅了，這三個人也因此逃過一劫。

正因為驚華深知這件事，所以在她心里，這三個人犯下的是滔天罪行，該殺，該誅九族！

“原本，我是打算放你一命的，可惜我突然想起你們從前無惡不作，我又不打算放你一命了。”

少年嘴角扯開，那口牙齒無比森白，手起刀落，十分果斷，頓時血光四射，大胡子也倒在了地上。

……

天快亮了，驚華將頭埋在膝蓋里，只露出一雙機敏的眼睛，如小獸一般，見遠方白衣人歸來，她才放心的閉上了眼假寐。

謝懷瑾走近，云淡風輕地道：“別睡了，下山。”

薛松睡得沉，驚華搡了搡薛松的胳膊，薛松才睡眼惺忪的醒來，打了個哈欠，道：“我怎么在這兒睡著了？”

謝懷瑾不言其他，轉身上馬，道：“走。”

“上哪兒去？”薛松有些愕然，“對了，二哥，你方才不是追那三個大漢去了嗎，如何？可有問到什么？”

謝懷瑾看了一眼驚華，只見少年一如既往的弱小，衣衫襤褸，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

“沒有。”謝懷瑾淡淡的說。

薛松咂了咂舌，不情不愿的坐上馬背，道：“害，那咱們今夜可不是白跑一趟了？”

“不算白跑，你不是還負了一身傷嗎？”謝懷瑾云淡風輕地道，好像這話不是諷刺人的一般。

薛松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他看向驚華，道：“我這算什么，曉兄的傷才重呢。”

曉兄？二人都已經這么熟了嗎？謝懷瑾又瞥了眼驚華，薄唇微抿，好像并不打算一同帶走驚華。

薛松卻覺得驚華太可憐，他是個有恩必報的人，卻又不能忤逆謝懷瑾強行帶走驚華，便解開了腰際的白玉環佩遞給驚華。

“下了山你拿著這個來城東找我，薛家的人必不會攔你。”

話落，二人騎馬而去，消失在煙朦的夜色中。

驚華捏著手中的玉佩看了良久，勾了勾唇，有了這個信物，她離丞相府又近了一步呢，今夜的收貨還不少呢。

不知來日，他們見到這個模樣的她，又是什么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