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葉子慕依靠在窗邊，蒼藍色的天空，深邃的如同看不見的大海。

雪仍然在下，落滿整個大地。

他閉目凝神片刻，好似整個人融入了雪色之中，孤寂，疏離，天地浩大卻余他一人。

“你找我。”

頡南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寂靜，他緩緩睜開眼睛，扭頭看過去時，眸中已然沒有了方才空洞的神色。

“嗯。”

“怕你把人弄死了，便差人叫你過來了。”

聞言，頡南皮笑肉不笑，道：“那倒不如把我趕回苗疆，豈不了然干凈。”

走到葉子慕身邊，抬手將窗戶關嚴。

頡南心里明白，他叫自己來，多半是為了攝政王突然回來的事情。

“你也不用太擔心，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況葉沉央這么多年不理俗世。再不濟，靖遠候舊部也是可以用一用的。”

葉子慕輕哼一聲，不羈中透著幾分不屑道：

“別忘了當年，讓你們苗疆聞風喪膽的赤煞軍。你既然能以韓九書的身份，召出靖遠候舊部，他葉沉央自然也能。所以，趕快將你手里的人調來，以備不時之需。”

“好，已經將消息傳回苗疆了。”說罷，頡南對上他的目光，笑道：“你也不怕我趁亂奪了你的江山。”

“事成之后，以梁城為界，向南十二城歸你。”

頡南點了點頭，抬眸笑道：“葉家的老祖宗要是知道，你將城池這樣拱手讓人，怕是要氣的從棺材里蹦出來來了。”

葉子慕面色平淡，冷冷的撇了他一眼：

“如何面對列祖列宗，就不勞頡南王子費心了。”

“好，但是蘇寒弦我帶走。”

“可以，不過假的蘇寒弦要給我留下，并留下一個人善于易容之人。”

“人可以留下，韓九書的身份也要給我留著。”

......

宮外。

已經離開皇宮的葉沉央，此時正端坐在馬車內，端詳這自家的夫人。

眉目精細，還似初見時那般，連時光都更為偏愛她，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夫人在想什么？”

蘇梵音捏了他捏牽著自己的手：

“阿央可覺得今日有什么不妥？”

“并無。”

葉沉央對于葉子慕如何治國，并不想過多插手。

若非梟一橫死，又路遇韓九書的副將攔路，他還真沒有去了解這些年的事情。

蘇梵音亂糟糟的思緒里，并不相信沈姝的死。素手掀開馬車簾子的一角，目光幽遠，看向喧鬧的街道。

她的聲音很淡。

“沒有任何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目光落在街邊套圈的小攤子上。

這種小攤子，花上幾文便能得五個圈，攤子上擺的物件，只要能套中便可帶走。

那攤子旁站著一位五六歲模樣的孩童，藍袍青衫，生的明眸皓齒。手里攥著數十個細圈，一一向著一個方向丟了出去。

順著細圈的方向，是一個紅豆手串，雖然不算貴重，卻勝在精致。

奈何那手串放的位置極遠，又在角落，若不是攤主支了棚子，怕是早就被大雪覆蓋了。

那小娃娃抿著嘴，手里得細圈幾乎都丟了出去，卻還是偏了些。

小娃娃不肯放棄的模樣，簡直倔強的讓人心疼，蘇梵音恨不得捏一把他軟乎乎的臉蛋。

她看著那小娃娃投了半刻鐘，小娃娃眼里已經慢慢蓄起失落，緊攥著手里的細圈。

垂著眸看著手里最后一個細圈，眼睫似乎沾了一片濕潤，委屈極了。

似乎下一秒就要哭了出來。

大抵覺得自己太笨了，眼眶泛著淺淺紅意，眼角那一滴晶瑩搖搖欲墜，卻還在堅持。

蘇梵音忍不住走下馬車，想幫一幫他，未等走上前去，卻見一道熟悉得身影。

“無恙，別急，凡事盡力便是。”

沈贊俯身蹲在葉無恙的身側，柔聲安慰著。

“無恙......”

蘇梵音愣在原地，瞧著眼前的小娃娃，鼻子發酸，想起自家兒子從出生前，便一面也未曾見過。

懷著他的時候，便沒有一日安生的生活，策馬出征，長途跋涉，否則……也不至如此。

下意識的想將葉無恙抱在懷里。

葉無恙卻躲在沈贊的身后，緊緊扯著他衣角：

“沈舅舅……”

“王妃娘娘恕罪，無恙還小，有些認生。”沈贊牽著葉無恙的手，安撫了幾句，才將小家伙牽到蘇梵音的面前：

“無恙不是說很想娘親么，這就是你娘親啊。”

葉無恙見過自家娘親的畫像，見蘇梵音嘴角微揚，柔柔的模樣，心里便有了大概。

捏著自己的衣角，卻半步也不肯離開沈贊身側，奶聲奶氣的哽咽道：

“沈舅舅也不要無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