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梵音的話，葉子慕接不上。

沉默。

詭異的沉默。

百官面面相覷，隨即便各各斂眉垂目，生怕有什么禍事殃及到自己身上。

“阿音妹妹。”

熟悉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本已戰死在梁城韓九書，此刻身披大氅，自殿外由宮人攙扶而來。

蘇梵音瞳孔微縮，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面色蒼白異常，卻是受了重傷的模樣。

“小侯爺？”

韓九書輕咳了一聲，才緩緩道：

“阿音妹妹，怎么醒了也不告知我和兄長一聲，你都不知道，這些年我和兄長有多擔心你。”

葉子慕見狀，輕吐一口氣，只覺眼前人來的及時。

不等旁人開口，他忙道：

“皇叔與皇嬸多年未歸，對皇城中事有所不知，朕原想著下了朝再一一細說。”

話至此處，朝一旁的太監使了個眼色。

“退朝！”

……

御書房。

“邊關告急，朕比任何人都想派兵增援，可是大雪封山，朕只好將皇叔留給朕的暗衛，悉數派出。”

“雖然這一去暗衛幾乎折損殆盡，但好在韓小侯爺是救回來了。”

葉子慕站在書案后，語調輕緩，微微皺著眉頭，似乎在為無法救那些死去的將士而難過。

“蘇丞相向來愛民如子，便是真的做了什么違背朕命令的事情，朕也不會忍心責罰。更沒有像皇嬸說的一般幽禁深宮。”

翩翩我公子，機巧忽若神

提起蘇寒弦，舉國上下，無人不稱贊。

斂元二年，嶺南水災，蘇寒弦開倉放糧，親赴前線。

斂元三年，自掏腰包修建學堂，供寒門子弟讀書。

斂元四年，平城瘟疫肆虐，他攜京中醫師三日不眠不休趕往。

斂元五年，受宰相之位，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葉子慕一手撐著書案，一手按了按眼角：

“蘇大人一到冬日里就舊疾發作，皇嬸是知道的。”

“朕自幼也沒什么摯友，便將小侯爺和蘇大人，都接到宮中養著。也不知是哪個不懷好意的，在皇叔和皇嬸面前如此編排朕。”

這話說的不假，蘇寒弦一到冬日里幾乎受不得一點風霜，嚴重時纏綿病榻數月也是有的。

蘇梵音烏扇般的長睫微垂，眸子輕移，與葉沉央對視一眼，立馬改了方才的態度：

“陛下見諒，得知兄長有難，我這個做妹妹的自然著急。”

“關心則亂，朕不怪皇嬸。正好也快到年下了，朕正好同皇叔過個團圓年。”

蘇梵音提議去探望蘇寒弦，葉沉央雖一直未開口，但起身的動作已經說明一切。

倒是韓九書微微拱手，道：“臣舊傷未愈，又剛從兄長處出來，便不隨陛下前去了。”

葉子慕應允道：

“韓小侯爺便回去休息吧，既然皇叔已經回來，日后相聚的日子還多的是。”

蘇梵音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便消失不見。

這蘇寒弦所處的宮殿，離御書房并不算遠，卻也是個清凈雅致之地。

葉沉央和蘇梵音走到殿前時，殿門已經打開，宮女太監姿態謙卑，齊齊出動位列兩側。

“奴婢拜見陛下，拜見攝政王，拜見王妃娘娘。”

“免。”

葉沉央目光淡淡掃過眾人，蘇梵音隨其緩步走上臺階，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殿內殿外豪華富麗，她心中不禁默默感嘆奢華過盛。

兩邊的圍欄，皆系著水晶各色風燈，如銀光雪浪，殿中精致盆景，珠簾銹玉便是不下萬金之數。

進入正室，早有許多盛裝麗服的小宮女迎著，手里都捧著茶盤茶鐘糕點藥食。

蘇梵音下意識的皺了皺眉，自家兄長隨來不喜女子近身伺候，更何況城外餓殍遍地，為君為官者豈能如此奢靡。

“兄長不宜飲茶。”

葉子慕笑道：“皇嬸不必如此嚴苛，蘇大人做事向來心中有數，不過偶爾品飲。”

蘇梵音沒有接話，徑直走向內室。

雕花鏤空的檀木床被錦簾擋的掩飾，只隱隱能瞧見個瘦弱身影。

“兄長？”

“阿音......咳咳......莫要靠近，兄長恐傳了病氣給你。”

蘇寒弦劇烈的咳嗽著，聽著雖有些喘息，倒也還算中氣十足。

蘇梵音上前站在離錦簾半步遠的距離，素手搭錦簾上，一別數年，說不想念才是假的。

“兄長，阿音回來了。”

……

卻不知，暗室內卻正有一雙眼睛，盯著她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