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

一輛載著旅客的長途大巴在崎嶇的環山石路上行駛。

石路的一側是山體，一側是萬丈懸崖。

一個不留神，連人帶車翻下懸崖，死有葬身之地。

開車的師傅嘴里叼著煙，單手控制著方向盤，嘴里還哼著小歌。

突出兩個字：大膽。

坐在最后一排的李三正瞥了一眼窗外霧氣朦朧的山崖，又匆忙把目光縮了回去。

他兩手死死的抓住秦長安的胳膊，一顆心提在嗓子眼上。

“松手！”

秦長安狠狠的瞪了李三正一眼。

他將纏在自己臂膀上的兩只手掰開，無語道：“車上那么多人看著呢！能不能注意點素質？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李三正兩手無處可放，猶豫了一陣子，又抓住另一側袁成書的胳膊。

他臉色有些難看，嘴唇顫抖道：“這路也太陡了！能不能讓司機師傅開慢點？我……我害怕！”

“你瞧瞧人家小娃娃，都沒有害怕。你一個大男人，怕啥？”

秦長安鄙夷道。

李三正閉上眼，極力克制著內心的恐懼。

片刻，他抬起頭，哭喪著臉道：“不行，我緊張，我想拉屎。”

他這說話聲在窄小的車廂里顯得很響亮。

坐在前排的旅客紛紛轉頭朝著他看去。

秦長安捂著臉，側過身去，假裝不認識這個人。

一個衣著看上去像是少民的中年大叔站起身，沖著司機喊道：“師傅，剎一腳！車上有個娃兒想窩粑粑！”

“呲——”

破舊的大巴車瞬間剎住。

師傅打開車門，將煙頭彈到地上，嘴里嚷嚷道：“是勒個要窩粑粑？搞快點！只等你一哈哈！”

李三正一下子呆住了。

只是嘴上一說，沒想到這群人還當真了。

“那個……我……我只是嘴……嘴上……”

他口齒不清道。

見車上一群人盯著自己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說實話，他還真有點想拉屎。

“搞快點嘛！”

司機不耐煩的催促道。

無奈，李三正屁股顛顛的跑了下去。

可當他下了車，人麻了。

路寬不足五米，左邊是懸崖，右邊是山壁。

找了半天，連個隱蔽的地方都沒有。

難不成在大庭廣眾之下拉屎？

李三正思來想去，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走到大巴車尾部，脫下褲子，緩緩地蹲下。

這里是視野盲區，車上的人根本看不到。

雖然在路上拉屎不太文明，但他現在根本沒得選。

“咩——”

李三正拉的正起勁，身后響起一聲羊叫。

他轉過頭，好奇的打量著距離自己不足百米的怪異生物。

一只形如山羊的動物，黑白相間的皮毛，螺旋狀的犄角，大而尖的耳朵。

“好可愛的小東西。”

李三正喃喃了一句，轉過頭，繼續拉自己的屎。

片刻，聽見身后有輕微的響動傳來，他再次轉過頭。

只見那只奇怪的小山羊距離他不足十米。

他心里一驚，不著痕跡的挪了挪身位。

“咩——”

突然，小山羊發起了沖鋒，頂著尖銳的犄角，朝著李三正撲去。

“媽呀！好兇猛的狗東西！”

李三正嚇得肝膽失色，連褲子都沒提，慌忙逃竄。

車門是關著的，他來不及上車，只能沿著山路，一直向前跑。

“啊哦，不要啊！啊誒哦，救命！啊嘶嘚！要死啦！”

李三正一邊跑，一邊發出語無倫次的慘叫。

從眼角流下的兩行清淚，是他逝去的尊嚴。

坐在車上的旅客趴在窗口，可以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夕陽下，一個體型微胖的小伙兒，光著屁股，迎風奔跑。

大巴上，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注視著那道越跑越遠的身影。

很多年以后，這位小女孩憑借一首《忐忑》紅遍了大江南北。

每當有人提及有關這首歌的創作靈感時，她總能回憶起當年那個被羊追的光腚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