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兩側連綿群山直插天際。

少許月光照射在山坳里，給火車鍍上了一層銀霜。

秦長安拎著斧子，小心謹慎的前行。

每當穿過一節車廂，他便會駐足，扒著車窗往里看。

然而，一無所獲。

即便有人躲在車廂里，恐怕此時也已經嚇破了膽，不敢露頭。

“沙沙——”

一陣細碎的聲響引起了秦長安的警覺。

他貓著腰，輕輕的朝著聲音來源方向靠近。

待到車頭處，發現一只紅眼狼正在鐵軌上游蕩。

看樣子，似乎是狼群的斥候。

這些斥候生性敏感，一旦發現獵物，立刻會發出嚎叫，吸引同伴。

秦長安的腳步雖輕，但還是被聽覺敏銳的紅眼狼發現。

嗅到獵物的氣息，紅眼狼那對泛著幽幽紅光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貪婪。

它張開嘴，仰天長嘯。

可還沒等它發出聲，一柄冒著寒光的斧子便砸在它的腦門上。

紅眼狼晃晃悠悠的后退兩步，接著轟然倒地。

渾濁的血液染紅了鐵軌上的枕木。

秦長安從黑暗中走出。

他立于紅眼狼的尸體旁，踩著血肉模糊的狼頭，用力拔出消防斧。

抬頭打量著前方的鐵軌，他終于知道火車為什么會停下來了。

兩側山體塌方，滾下大量的石塊，形成的亂石堆把鐵路封的死死的。

亂石堆前還能看到一些散落的鐵鍬鐵錘，以及一灘灘血跡。

想必是火車的工作人員在處理施工時，遭到了狼群的襲擊。

這時，身后車頭的鐵門緩緩打開，下來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中年大叔。

中年大叔先是打量周圍環境，隨后對著秦長安小聲呼喊道：“小伙子！快過來！你不要命了？”

等秦長安上了車，才發現這節車廂里擠滿了人。

汗腥味，尿騷味，血腥味混雜一片。

“沒事，不要怕。車頭做了防爆處理，那群畜生攻不進來。”

中年大叔安慰道。

他低頭見秦長安手里拎著帶血的斧子，微微一愣，隨即夸贊道：“小伙子有勇氣！”

秦長安回報一個和善的笑容。

通過與中年大叔的交談，他了解到。

火車逼停后，車長以及大部分工作人員第一時間趕到塌方現場，清理積石。也就在那時，出現大量的野狼。它們好像有預謀一般，把車長一群人往山林里趕。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長安略一思量，便覺此事不簡單。

他當民兵那會兒，天天和進村襲擾家畜的野獸打交道，殺死的猛獸不在少數。

據他所知，野狼可沒有圈養活物的習慣。

它們抓住獵物，要么當場吃掉，要么咬死打包帶走，總之，不會給獵物一絲存活的機會。

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歷歷在目。

如今，即便是野狼成精，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陳叔，電話打不通。”

站在中年大叔身邊的一個青年男子沮喪道。

他把手里的大哥大扔到一旁，頹然的坐在地上。

“實在不行，等天一亮，咱們沿著鐵路，兩腿走出去？”

“兩三百公里的山路，咋個走出去？再說了，還有老人小孩，這么多人，吃喝都成問題。”

“那你說怎么辦？攔在路上的石頭還能冒險清一清。可沒有車長，火車根本開不走！”

“車長又沒死！說不定在哪躲起來了！”

“你咋知道沒死？我親眼看著他們被一群狼攆進了林子里，恐怕現在只剩一堆骨頭了！”

你一言，我一句，各抒己見，車廂內頓時吵的不可開交。

“反正待著也是待著，不如派幾個人出去找找看。”

不知是誰插了一句嘴，點醒了眾人。

旅客們紛紛贊同。

可找誰去呢？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把視線落在秦長安身上。

“我看這小伙長的挺有愛心啊。”

“俊俏，結實，一看就是人中龍鳳。”

“是極，是極。”

是……是你媽了個頭！

秦長安心中大罵。

遇到好事，沖的比誰都快。

遇到壞事，盡把別人往前推。

這群人，真是好壞好壞的。

姓陳的中年大叔見秦長安陰沉著臉，擺了擺手道：“好了！大伙靜一靜！聽我說兩句！現在最好的辦法是兵分兩路。

一隊人帶上大哥大，沿著鐵路去找信號。另一隊人搜尋車長的下落。”

……

山林中陰暗無比，連月光都照射不進來。

幾道人影穿梭其中，引得棲鳥紛飛。

很不幸，秦長安被分在了尋找車長的隊伍里。

一火車的人，除去老人孩童，殘疾的，有病的，膽小的，肥胖的，行動不便的，視力差的，四肢無力的，剩下的沒幾個活人可用。

領隊的叫陳升。

也就是那個中年大叔。

他自稱學過幾年武術，對付豺狼虎豹，手到擒來。

不過在秦長安看來，學武的不如當兵的。

武術的教練只會教你如何用拳頭打敗敵人。

而部隊里的教官則會教你如何用腦子打敗敵人。

幾人沿著枯枝敗葉上的血跡一直深入。

山路越來越崎嶇，空氣也越發的寒冷。

惡臭難聞的瘴氣隨風飄散，令人作嘔。

“前面有動靜。”

陳升對著身后眾人打了個手勢。

前方密林外是一片砂石地。

晶瑩剔透的砂石在月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

再往前是一座陡峭的山壁。

山壁開了一個拱形石洞。

幾只紅眼狼正趴在洞口小憩。

“這一路上都沒有遇見尸骨，想必車長一行人都被趕進了石洞。咱們勢單力薄，得想辦法引開石洞里的狼群。”

“說的輕松，怎么引？我可不想白白送死！”

有人不樂意道。

“又沒讓你去，你嚷嚷個屁！”

由是陳升脾氣再好，此時也忍不住發起火來。

他從包里取出彈弓以及一盒黑不溜秋的彈珠。

“這是爆珠，本來是買給我兒子玩的。”

陳升說著，取出一粒爆珠，放于皮墊上，拉緊瞄準。

“嗖——”的一聲，爆珠飛射而出。

幾個呼吸，密林的另一頭傳來刺耳的爆炸聲。

聲音在山林中回蕩，久久不息。

石洞前趴著的紅眼狼瞬間從地上彈起，仰天長嚎。

不一會兒，地面顫動，漆黑的石洞閃爍著密密麻麻的血紅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