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很窄的老弄堂。

巷弄兩邊，擺滿了廚房，對，就是廚房。

海都是千萬人口的大市，人均住房面積只有四個平方米，老房子又不帶單獨的廚房，住戶們便把廚房搭建在巷子里面，家家戶戶都這么做，也就沒有人說啥話。

楊林帶著蘇小悅，來到一間平房前，很有節奏的敲了敲門。

那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張有些熟悉的臉，出現在門口。

蘇小悅指著他道：“你不是那個賣冰棒的劉坤嗎？”

劉坤一看是他倆，笑道：“快進來說話。”

楊林和蘇小悅進了他家門。

“家里亂，你們將就點。”劉坤笑著搬了兩把椅子過來。

楊林笑道：“劉坤，你先別忙了，我問你，手里有電視機沒有？”

“有啊。你不是買了一臺嗎？還要？”劉坤遞了一支煙過來。

“我再給丈母娘家買一臺。”楊林指了指蘇小悅。

蘇小悅抿嘴一笑。

劉坤哦了一聲，說道：“有臺彩電，20寸的，小鬼子產的日立品牌，從廣州那邊過來的貨，好貨，就是貴。”

楊林道：“20寸日立彩電啊？多少錢？”

“一千塊錢！這可是朋友價格了。”劉坤道，“如果是別人要，低于1200拿不下來。”

蘇小悅低呼一聲：“這么貴！”

劉坤道：“貴？這可是20寸的大彩電啊！黑白的都要600塊錢一臺，還得憑票供應！”

一千塊錢，對工人家庭來說，的確貴得離譜，蘇金明和朱淑文兩口子的工資低，得不吃不喝存兩年工資，才能買得起這臺彩電。

難怪蘇小悅不淡定了！

如果不是楊林現在賺到了錢，他也不敢想彩電的事。

這世界就是如此，哪怕再赤貧的年代，也總是有一個富貴階級的存在，他們總能消費得起普通人高攀不起的昂貴商品。

楊林很慶幸，自己利用一技之長，早早的進入了這個先富起來的圈子。

“行，一千塊錢，我要了。”楊林道，“你先放給我看看，出了問題，我懶得跑來換。”

“沒問題！我還能騙你不成？我們什么關系啊！”劉坤嘴里刁著煙，從里面抱出來一臺大彩電，接上自家的天線，調了個頻道，指著電視機，笑道，“怎么樣？漂亮吧？彩色的！得勁吧？”

蘇小悅看得目不轉睛，笑道：“真好看！”

楊林試了試調頻道的按鈕，說道：“行，就買這臺了。”

他掏出錢來，數出一千塊錢，遞給劉坤。

蘇小悅道：“說好了我來買。”

“別分你我了！夫妻一體。”楊林笑道。

蘇小悅嗯了一聲：“我媽有你這樣的女婿，真是她的福氣！”

劉坤找來一個紙箱子，把彩電裝起來，問道：“你三輪車呢？”

“在外面巷子口，進不來。”楊林說道。

劉坤幫忙搬到楊林車子上。

三人站在巷子口聊天。

“你這生意做得怎么樣？”楊林問他。

劉坤吐出一口煙來：“還行，跟你賣瓜子沒得比。主要是不敢大張旗鼓的賣，抓得可嚴了。抓到全部沒收，還得受教育！”

“那你悠著點。”楊林笑道，“有什么好貨，關照我！”

“行咧！”劉坤道，“你去北金上大學了，我們兄弟聚得也少了。等你大學畢業回來，我們再好好謀個大生意做！”

楊林道：“你就干倒爺吧，這一行挺好的，再干十年也吃香！”

劉坤呵呵一笑。

楊林道：“我先回去了，天黑前我還得把天線裝上。”

劉坤揮了揮手：“行，有空來耍！”

蘇小悅坐上三輪車，問道：“他膽子大啊，敢干這個！”

“有什么不敢的！”楊林道，“我賣瓜子，不也打著擦邊球呢！認真理論起來，我開這么多的店，請這么多的雇員，比得上一個私營企業主了！這也是違法行為。”

蘇小悅道：“所以我叫你低調，你偏不聽，還用擔子挑那么多錢來我家提親，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錢似的！到時警察找上門來，可有你受的！”

“嘿嘿！沒事！怕什么！大不了進去吃一陣免費國家糧，出來不照樣抱著老婆生兒子？”

“討厭啊你，說這個話！你要是進去了，我就不跟你了，也不等你了，我改嫁！”

“你還沒嫁人呢，何談改嫁一說？”

“你還說！你還說！”

“行行行，不說了。”楊林笑道，“沒那么嚴重。就算查到了，頂多也是叫我停業整改而已。南邊很多人都偷偷的開起加工廠來了，你真以為國家不知道嗎？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貧窮不是社會主義！”

“這種話你也敢說？”

“嘿！不說了，回你家裝天線、看彩電！”

兩人回到院子里，楊林找了架梯子來，把天線裝到了屋頂上，然后把天線接到屋里。

蘇金明和朱淑文看著這么大的彩電，都跟看稀奇古怪似的圍著瞧。

楊林插上天線和電線，開機，調頻道。

“喲，真能放出電視來！”蘇奶奶笑道。

蘇金明道：“當然能放電視了，這就是電視機嘛！”

楊林道：“叔叔，阿姨，你們學會調頻道和調聲音，如果影像不清晰了，就架梯子上屋頂轉一轉天線。”

“好。”蘇金明戴著眼鏡，彎下腰來研究面板上的旋鈕。

蘇小悅道：“媽，我明天和楊林去北金玩，開學前再回來。”

朱淑文道：“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啊！”

蘇金明笑道：“我長這么大，還沒去過北金呢！天安門到底有多大啊？”

楊林笑道：“叔叔，你是問天安門廣場吧？那可大了，有44萬平方米呢！可以同時容納100萬人集會！”

“這么大！”蘇金明笑道，“等退休了，一定要去看看。”

楊林道：“要不，明天和我們一起去？阿姨也一起去？”

蘇金明呵呵笑道：“算了，你們年輕人先去玩吧！和我們在一起，你們玩得不盡興。”

朱淑文道：“行了，快看電視吧！”

蘇金明道：“對，看新聞！”

“看什么新聞啊？看電視連續劇！”

“看新聞！”

“連續劇！”

“……”

楊林和蘇小悅相視一笑，告辭出來，仍然去新居那邊住，準備明天啟程前往北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