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六，楊林下課后，回到家里，準備騎車去回收二手家具。

院門是敞開的！

楊林第一反應是又遭賊了！

他趕緊進了屋，看到一個大姑娘，扎著兩條長辮子，背朝向他，正在打掃院子里的衛生。

“你是誰？怎么在我家里？”楊林沉聲問道。

那姑娘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看到楊林，頓時羞澀的笑道：“你好，你是楊林大哥吧？我是黃婉秋，別人都喊我秋丫頭。”

“秋丫頭？你怎么在我家呢？你怎么進來的？”楊林問。

“我媽是杜亞芬，我家就住你斜對面。”

楊林恍然，說道：“原來是你?。∥疫€以為進賊了呢！”

黃婉秋笑道：“楊林大哥，我昨天晚上搬過來的，我媽說，你同意了的?！?

楊林點點頭，看她十七歲年紀，長得眉清目秀，身上也干凈，應該是個老實姑娘，便道：“行，那你住下吧?！?

黃婉秋道：“楊林大哥，你喊我秋丫頭就行了。你家里有什么事，就喊我做，我很勤快的！”

楊林道：“好?！?

他其它房間都上了鎖，除了大門和西廂房，其它房間的鑰匙，他并沒有給過杜亞芬。

楊林看看時間還早，進屋拿了頂草帽戴上，推出三輪車，騎著到處跑。

“收舊家具嘍！回收舊家具！老床、老椅，老碗老盆……”

楊林是擺過攤，賣過瓜子的人，走街串巷，喊口號，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在他的意識里，就沒有什么“含羞”、“面子”這些概念。

一般的讀書人，或者工人階級，都是看不起練攤人的，更別說走街串巷的人了，那比練攤的人更低一級。

但楊林沒有這樣的想法。

他有自己明確的目標，然后通過各種手段去達成，無所謂面子里子。

經過一條胡同口，楊林看到路上坐著一個收破爛的，看那人的年紀也不是很大，大概四十多歲吧，身上臟兮兮的，穿著十分的破爛，就那么席地而坐，身前堆著一些舊書，他正在翻翻揀揀，幾只蒼蠅圍著嗡嗡作響。

楊林從旁邊的便民日雜店里，買了一瓶汽水，又買了一個面包，走到那收破爛的面前，遞了過去。

收破爛的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異樣的笑容：“給我吃？”

“請你吃。”楊林笑了笑。

“好一個‘請’字！笑納了?！笔掌茽€的接過面包和汽水，打開面包的包裝，咬開汽水的蓋，吃喝起來。

“你收二手家具？”收破爛的吃完了，見楊林沒有離開，便問他。

“是啊。和你是同行?！?

“嘿嘿！你這么年輕，怎么也做我們這一行？這是老人才做的事。”

“我看你也年富力強，怎么收破爛呢？”

“哈哈哈！”兩人都笑了。

楊林道：“我沒猜錯的話，你并不是收破爛的，你是借收破爛之名，在收古玩?！?

收破爛的眼睛里精光一閃：“你也是？”

“所以我說，我和你是同行。”楊林蹲在他身邊，掏出煙來，遞了一支過去。

收破爛的伸出雙手，接過煙，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楊林拿出打火機，幫他點著了火，笑道：“你就說，是不是吧？”

收破爛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楊林道：“是的話，我們結個伴，互相學習進步。不是的話，我們各干各的營生?！?

“嘿！有意思。”收破爛的伸出臟手來，“我叫王朝宗，人稱破爛王?！?

楊林沒有絲毫嫌棄，一把握住他的手，笑道：“我叫楊林。破爛王，你家里有什么好貨？能不能帶我開開眼界？”

“好貨？不敢獻寶，怕你搶?！?

“我不搶。我可以買你的！”楊林笑道。

“買？那還不是搶？誰家收了寶貝，會拿出來賣錢的？那就不是收藏家，那叫敗家子！”破爛王瞇著雙眼，“我倒想看看你的收藏。”

“我剛入行，還沒收幾個貨呢！”楊林道，“認個家門吧？”

“行，等我把這里收拾好?！?

“這堆小人書，你也收藏？”

“你這就不懂了吧？這叫今玩。”

“今玩？那就是和古玩相對應。”

“對嘍！任何一件古玩，放在當時，也只能算是今玩，流傳年代久遠了，變得稀缺了，有了研究價值，這才變成了古玩?！?

“可是，這小人書是用普通紙張印刷的，又不是用千年宣紙所印。這種書，保存不了太久。沒有收藏的價值?！?

“有沒有價值，這得兩說。反正值不了幾個錢，我先收著唄！”

等他整理完畢，楊林跟著他，來到一處院落。

“你一個人?。俊睏盍挚吹?，整個院落里，并無其它人影。

“有個兒子，出國了，還有個女兒，嫁人了。”

“你愛人呢？”

“生二胎時，難產死了。”

“啊？”

“當時，醫生問我，要保大還是保小？我說當然保大了！只要大人在，隨時還可以再生。結果那婆娘一意孤行，告訴醫生說，她要保??！為了一個不成器的女兒，她把命搭里頭了！”

破爛王說這些話時，臉色平靜如水，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

楊林卻看到，他家堂屋里，擺著妻子的遺像，遺像前有香爐，爐里插滿了半截香棍。

進了他家，楊林暗叫一聲好家伙！

破爛王家里，坐的椅子，用的家具，都是寶貝！

誰能想到，一個臟兮兮的收破爛的人，家里陳設，卻堪比過去的王爺家？

破爛王揮了揮手：“你走吧！”

楊林笑道：“沒見過你這么趕人的。我剛來，茶都沒喝呢！”

破爛王坐下來，自顧自的倒了杯茶，慢慢的品嘗，說道：“哎，你這個人，眼睛里有兇光！我看你是個強盜，想搶我的家具！”

楊林道：“我不是那種搶人財物的人。不過，我真看中你家里這些貨了，你要是肯賣，你出個價?！?

“百萬不易！”破爛王擺了擺手，“我從二十歲開始收集這些，花了整整25年時間，才有了這滿屋子的家伙，你想買走？沒門！古玩有價，我的時間無價！就算你給我錢，我這一生，還有幾個25年可以去收羅這些古玩？”

楊林笑道：“百萬不易？那我出百萬零一塊錢！”

破爛王盯著他看：“你真這么有錢？”

楊林笑道：“沒有你有錢。你這滿屋子的家具古董，那才叫錢?！?

破爛王道：“你要是真有錢，你不必買我的，我帶你去個地方，人家那東西才叫好，而且人家也肯賣！不過叫價高！我現在手里拮據，完全沒錢了，不然我早買下來了，哪里輪得到你來撿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