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季無奈只能前去挑水，路上還有一個和他一同挑水的仆役，名叫麻三，年紀和他一般大，都是少年年紀。

也正因為如此，二人見對方都是同齡之人，話匣子一下子打開。

經麻三說起，才知他比趙季早三個月進蕭府，也是因為沒錢打點，就被安排到挑水這活兒。

趙季打量著麻三，看這人外表憨憨，說話也挺和氣，感覺可以處一處。

于是，二人一路挑著桶，一路聊著。

一連過了三個彎口，又穿過一片林子，赫然瞧見前方，有一座大宅，黑瓦白墻，檐牙高啄，修的十分雅觀。

趙季有些納悶，心想在這荒山野外建一座這么漂亮的房子要干什么。

他便問麻三，“那兒一座宅子，是干什么的。”

“那是一座書院，專門教管事們的兒子習文練武的地方。”麻三說道。

趙季一怔，“這管事們的兒子不是仆人嘛，怎么仆人也能上學，那咱們也能去嗎。”

麻三笑道：“府內管事們是高等仆人，他們的兒子也屬于高等仆人，不像咱們是府中最低等的奴仆，是沒資格去書院的。”

趙季聽了滿臉失望，心想，難道他這輩子就一直鏟糞挑水到老不成。

二人看了會，便繼續往前走，不久到了一個湖泊，撂下水桶，往里灌水。

待水桶灌滿，二人隨之挑水返回。不多時，又走近那座書院。

偏在這時，書院里走出來一名少年，只見他衣著華麗，服色鮮艷，于趙季他倆穿的一身粗布爛衣相比，簡直云泥之別。

那少年瞧見趙季他倆人挑水走來，臉上現出輕蔑之色。

隨即走上前，戲謔道：“三兒，小爺我最近錢緊，你拿一些錢出來，孝敬孝敬小爺我。”

說話的那少年正是馬場管事的兒子，名叫張油。

“小張爺，我上個月錢，已經被我用完了，等下次發錢的時候，我在給你，好不好嗎。”麻三訕笑道。

聞言，張油臉色暗沉了下來，“老子向你要錢，你就說沒錢了，拿這話來搪塞老子，當我是傻子啊。你要知道我的脾氣向來可不好，惹惱了老子，呵呵，你小子這條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

少年模樣看起來年幼，可說出來的話跟語氣，和外面堂口混混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麻三聽到這番狠話，臉色立馬慌張，急忙說道：“小張爺，我那敢騙你，我是真的沒錢。你若是不信，可以搜我的身，要是在我身上找到一分錢，到時任你發落。”

看麻三額頭上嚇得冒出許多汗，張油又聽他言語誠懇，這才有些相信。

忽地，張油目光看到一旁趙季，便說道：“誒，你是誰，拿一些錢出來給老子。”

趙季正要答話，麻三連忙開口替他說道：“回小張爺，他叫趙季，昨兒剛來，身上也沒有錢，也請你在等一些時日，等發了月錢，我倆到時一定會孝敬你的。”

看著趙季確實是生面孔，張油登時雙眉倒豎，隨啐了一口，悻悻道：“他娘的，今兒碰到了兩個窮鬼，真是晦氣。”

說著，張油甩袖離去。

見張油走遠，麻三深呼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今兒怎么這么倒霉，碰到這個小閻王。”

“這人是誰，為何這么狂妄。”趙季問道。

“他老子就是咱們馬場管事，仗著他老子的關系，平日在我們這兒橫行霸道，動不動就訛我們的錢，要是不順著他，他就叫他老子給我們小鞋穿。我們是受給了他父子倆的欺壓，但我們又沒有辦法，只得順著他父子倆欺壓盤剝。”

說完，麻三眼眶濕潤，眼淚流了下來。

趙季聽了，嘆了一口氣，心中同時也擔憂著自己將來。

隨后，趙季他二人挑起水桶，往馬場趕去。

到了傍晚，趙季吃過晚飯，便回到草屋。躺在床上揉著正發痛的肩膀，心中回想這一天發生的事。

只道這里有些事和一些人，比老家要壞的多，他實在反感這里。

心頭忽想，自己能在這個地方平平安安的活到老嗎，想到此處，他又不敢在想。

轉眼間，到了月末，蕭府發了月錢。

趙季則計劃著將這些錢積攢下來，好等錢攢夠了，就把自己給贖出去。

他想到以后還能出去，登時心中激動不已，腦中也不禁跟著暢想起，未來不如在外面做一些小買賣過活，這樣至少自由自在了些。

次日天亮，趙季像往日一樣，起床洗漱，準備上工，卻發現跟自己同住一屋的老人，這時依然睡在床上，沒有起身的動向。

要知老人平日起的比他早，可今兒怎么賴在床上不起啊。

他見事有些反常，便過去瞧瞧老人。

只見老人面色慘白，胸口起伏劇烈，嘴角直喘著粗氣，他忙詢問：“老爺子，你怎么了。”

老人聽見趙季聲音，眼瞼張開，露出的眼睛不在像往日透著精亮，卻是渾濁暗淡，過了好一會，老人才勉強說起話。

“我，我這是老毛病…煩勞…你替我向監事，告個假。”

趙季點了點頭，“好，知道了。”可有些不放心，便又問道：“要不要，我幫你請個郎中來看看。”

老人沒有說話，只搖了搖頭。

傍晚，趙季吃過晚飯，便回草屋歇息，卻見有四個人正站在門口，小聲嘀咕著什么。

趙季有些疑惑，走上前問起，“誒，你們在說什么呢。”

四人手指舉在唇邊，“噓”的一聲，讓他小聲。

趙季一臉納悶，四人隨即向屋內一指，他瞧向里面，慢慢聽到，里面隱隱傳來咳嗽聲。

其中一人拉著趙季來到遠處，低著聲：“小鬼，我跟你說，和你住一塊的老頭子，今兒一整天都在咳嗽，我們覺得怕不是肺癆。”

趙季見這幾人神神秘秘的，還以為什么事呢，沒想到一塊嘀咕瞎猜。

那人見趙季不以為然，當即瞪著眼，厲聲道：“你知不知道，肺癆是會傳人的。”

趙季冷笑了，“你怎么知道是肺癆，你們請郎中來看了嗎。”

“我們沒請郎中來，可我在家鄉見過得肺癆病的人是什么樣的。這老頭咳了一整天，就跟我們鄉里得肺癆病的人一模一樣。”

趙季覺得這人不請郎中就隨便猜測，覺得沒必要跟這人說下去，便往屋里走去。

可腳剛要踏到門檻，四人一把抱住了他，直往外拉走。

趙季正要大聲理論，卻在這時，監事領著一幫人走了過來。

只見那監事剛走到門口，神色一怔，似是想到什么，忙向后退幾丈遠。跟著用衣袖掩著鼻子，另一只手往屋內一揮，隨來的幾個壯漢，便往屋里沖去。

沒會，幾人抬著老人出了門，不知往何處走去。

那監事又走到趙季跟前，四人隨即放開他。

監事上下打量著趙季，“你身體怎么樣，咳不咳嗽啊。”

“我身體很好。”

監事陰惻惻的凝視了他會，忽然吩咐四人，“你們把他帶到草料場，看著他。若發現他也咳嗽，要及時稟報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