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死它！砍下它的頭！”客人們一齊歡呼。

亞倫默默的環顧來自四面八方的注視，他聽到了無數顆心臟在猛烈的泵動，那更像是一種審訊俯視。怪物們押注言歡，輕松而隨意，他們才是真正的主人。

偵探拔出了杖劍，他知道今夜遠不止這些，所以沸騰的血液在體內高速流淌，熾熱的火種悄悄出現。

“各位，也許我們的斗士需要一點小小的刺激，它的準備似乎還不夠充分，有些生澀。大家都明白野獸在第一次上場時需要安撫，讓它們放松下來。現在也是一樣。”

主持的建議壓住了所有歡呼聲，那聲音落在亞倫的耳中，令他不寒而栗，像是閑適的交談中解剖鮮活的人。

“請……下注！”

聲音猛然落下，隨后角斗場的最遠處發出了嘶啞的咆哮聲，鐵柵欄于轟鳴中開閘，渾身布滿了血痂的怪物以四肢爬行而出，高速逼近賽場。

此時的氣氛達到了一種空前的地步，客人們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了，他們呼吸急促，被眼下的場景喚醒而高亢，只有臺下的斗士們面色蒼白。

“這是一只偷嘗主人食物的畜生，為了懲罰它，我們給它喂了血，可是它太弱小了所以沒法成為眷族，當一個斗士或許是個不錯的提議。領主大人是一位遠近聞名的慈善家，所以他看不得生物在眼下殘忍的死去，讓它擁有一次彌補錯誤的機會。”主持人趁熱打鐵。

亞倫一邊后撤，一邊握緊了手杖，他感知到了，同時也聽到了那東西的心臟跳動，泵動如卷起的大潮！

“助手……準備好武器。”

“可是亞倫，他們……他們究竟在說什么？”艾麗兒死死盯著高速逼近的怪物，繃緊的神經一觸即發。

可未知的恐懼還是令她忍不住問。雖然沒法直接聽懂，可是那聲音卻帶著異樣的魔力，仿佛在激活她的圣血，令血液躁動不安。

“我們是獵人，它們才是獵物！”亞倫空出一只手，緊緊握住了艾麗兒冰冷的手，像是在鼓勵她，“助手，永遠都不要忘記……”

他沒有做出任何解釋，這些就夠了，這些就已經夠了，他們有足夠的理由和眼前的一切為敵，即便知道這是幻覺，可野獸的侵蝕無處不在，唯有刀劍相向，殺穿它們，才能夠擔得起獵人之名啊，啊不，應該是前獵人。

倒映在眼中的怪物忽然消失了，仿佛蒸發于原地，這樣開闊的場地無論什么東西都可以盡收眼底，更何況一頭流著鮮血的怪物！

亞倫毫不猶豫的躍起，橫推杖劍，刀劍出鞘，斬斷鋼鐵！

粗狂的火舌游走在劍鋒之上，銀色的劍刃被拔出的瞬間仿佛惡鬼露出獠牙，他簡直和武器融為了一體。

利刃上劃過了激鳴的火花，這是亞倫的杖劍與怪物的利爪相撞在一起，怪物的爪子居然硬過刀劍！

而這極其短暫的空隙就是最大的機會，艾麗兒從側翼逼近了野獸，一旦出劍，就會用最致命的手段殺死獵物。海藍色的瞳孔中所有事物都變得清晰可見，有跡可循。

歡呼聲、驚嘆聲、沸騰聲都越來越遠，越來越輕，直至徹底消失，耳邊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野獸的動作變慢了，而她的揮劍卻越來越近，越來越快，飛速燃燒的血液令她在一瞬間突破了半臨界，這是一次質的突破！

艾麗兒高昂起頭，燃燒的火種出現在瞳孔之中。她現在的速度已經不是亞倫的半臨界那樣可比的了，她一切的手段都基于速度的提升，基本加點全加在了敏捷上。

現在她的身體似乎完全消失了，像是一只鳥兒振翅就能遠飛，雙手就是推動她追逐、廝殺的長翼。

野獸剛剛和亞倫分開，身后已經迎上了更加猛烈的揮劍，它倉皇揚起利爪迎擊，但右爪直接被殺意暴漲的細劍斬斷。

揮動的劍刃在墜落的時候發出了極為沉悶的爆炸聲，那是突破音速的證明，高鳴的音爆！巨大的慣性令野獸硬質化的血肉不堪一擊。它接著揮動長尾試圖迎擊，但仍被瞬間擊碎。

恐慌前所未有的強烈，而亞倫第二次的揮劍也已經襲來，兩柄染血的秘銀劍刃一起插入了野獸的軀體，在它的心臟處，頭顱內狠狠攪動。

“勝負分曉了！”主持人聲嘶力竭的高喊起來。

亞倫沐浴著野獸的鮮血，環顧著那些刀劍般的俯視，壓的他簡直喘不過氣來。

艾麗兒俯身捻起一滴黑血，她愣了一下，覺得這不可思議。她在接觸黑血的瞬間感受到如實質般的觸感，這是幻覺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效果，那么他們眼下經歷的難道是真的……？

“助手，還記得以前的新聞么？有一個年輕的獵人因為直接用手去掏野獸尸體的骨骼，結果被灼熱的血液腐蝕。如果不是老師在旁邊，或許他整只手就要被截肢啦！所以……”

亞倫故意壓低了聲音嚇唬艾麗兒，也許他只是想盡量表現得輕松一些，今晚經歷的事情太多，簡直就像是在無償加班，如果這里有床他也許真的能倒頭就睡。

“那個獵人是不是你自己？第一天跟隨導師游獵就遭到了一個月的禁閉，因為不聽指揮，差點死掉，事后還是我每天堅持給你送飯，你哭哭啼啼的說以后必有重謝，嗯……大概就是這么一種意思。”

艾麗兒慢悠悠的揭亞倫的老底，她一一細數，這種時候看亞倫一副吃癟的樣子真的令人心情很好，他似乎真覺得自己的糗事別人不知道。

“我還以為能嚇到你，記得以前你可是很愛哭的，難道現在長大了就覺得害羞不好意思難以啟齒了？”亞倫不甘心。

“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你不要岔開話題。”艾麗兒看著他，“亞倫你難道不覺得奇怪么？”

事實上她在乎的并不是這些，她只是很奇怪，他們已經轉職做偵探好多年了，這種極端環境就連在洛倫城都只遇到過幾次而已，更不要說柏倫這種大城市。

“當然，確實是太真實了，真實的讓我毛骨悚然。”亞倫聳聳肩。

“各位，有一位客人加注了50萬，他希望斗士們能夠繼續廝殺下去！”高臺上忽然傳來了主持人的高呼，所有人的情緒又被調動起來了。

“等一下，那位客人又加注了20萬！”高呼聲變得狂喜，“領主大人表示可以進行下一場比賽！掌聲！”

“助手，保持警覺！”

亞倫越來越感覺眼下的幻覺有點離譜了，一般來說幻覺只會按照筑夢師預先準備好的東西穩步進行，而不是像現在中途出現變數，還有……他們居然在加注，越來越多的賭注！

“我們需要找到筑夢師，不然幻覺會一直進行下去！”亞倫低吼，用劍護住艾麗兒，目光環顧高臺，那些畸形的怪物都高漲著殺意。

那一瞬間亞倫想起了約德讓他務必帶回的貨物，他心說我就連跑路都他媽的是個大問題啦，死在地巢都不會有人給我哭喪買口體面的棺材，你的狗屁貨物還重要嗎？老子就要死啦，說好的眼線能夠幫助我原來只是屁話根本沒有用啊！

艾麗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緊接著她察覺到了，仿佛在腦中炸響，二人之間好像少了什么……他們一同前進，他們本應該死在地下的，是亞倫和自己救了他們，可是現在，他們究竟是誰？

幻覺強烈的讓她和亞倫刻意忘記了一些東西，但緊接著她聽到了，那是來自穹頂，來自四面八方的呢喃聲，竟令她顫栗不安。

“有一位尊貴的客人下注120萬，希望斗士們可以落敗，可以去死，之前的客人也改變了下注，他同樣希望斗士們可以去死，而不是廝殺下去。”

主持的聲音變得陰森、低沉，他的腔調狡詐而貪婪，像是可以從120萬賭注中獲取絕大多數利潤，但艾麗兒分明的察覺到那聲音已經換了一個人，原先的主持聲音消失了！

“領主大人同意客人的加注，所以比賽繼續。各位，敬請歡呼！屬于我們的……盛宴！”

聲音在激昂的奏曲中落幕，轟鳴的落閘聲從遠處傳來，那聲音仿佛踏碎地面，足踐烈焰！

就像主持人說的那樣，第二場已經開始了。

“他們唱新歌說：“你配拿書卷，配揭開七印，因為你曾被殺，用自己的血從各族、各方、各民、各國中買了人來，叫他們歸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