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我呆在哪里，豈非是我的自由？”
“自然是你的自由。”須臾聳聳肩，一副你最大的表情，他微笑：“只是從前，你似乎死活都要上十二重天。”
“沒去過的地方想去看看有問題嗎？”
須臾接話道：“自然沒問題。”
“那你又想往我那里去。”
“那那地方就是稀罕，畢竟不是一般妖所能到達的地方。”
“也是，我的地方能是尋常地方嗎？”
老烏龜盯著他，倒是沒說什么。
“我只是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他究竟從哪里來？”
“怎么，你好奇起他的身世來了嗎？”
須臾微笑，一反手就是一張卡片。
老烏龜接過來看了，僅僅一眼，就放在了桌上。
“這種東西，不像是證據，倒是你素來玩的把戲。”
“你倒是了解我。”須臾道：“只是我說出來，恐怕你也不信。”
“如何不信？”老烏龜長噓一口氣，臉上顯出滄桑：“自從你死了又活過來這件事我知道了之后，我就真正意識到了，這世界上，在我想象力盡頭之外，還有一個偌大的我未曾相信過的領域。”
“嗚呼，你這覺悟倒是沒錯。雖然晚了些。”
“嗯……”須臾長吟一聲，道：“你有沒有想過，在這個世界之外，或許也有世界，無數的……像我們這樣的世界。”
“無數個妖界？”老烏龜顯然震驚到了：“還有幾十重天？”
須臾覺得老烏龜這驚詫的模樣很是好玩，他搖搖頭，道：
“不是妖，而是其他的生物，但是他們擁有我們的一個形態。其中一種生物，叫做人。”
老烏龜皺眉深思：“真的有這種東西？我未曾聽說過。”
“真的有。”須臾十分篤定，雖然眼見的未必為實。
但須臾經歷的，不是簡單的幾幕事實，而是一整個生存的經歷。周跡的二十九年，精確到每一寸呼吸，每一種痛苦和掙扎，他都能感受得到。
那是他曾經在無數天劫之中淡化的東西，但也是他作為須臾這輩子所經歷到的。
“你是說……周跡來自那個世界？他……是人？”
須臾點了點頭：“是。”
“這種生物有幾種形態？”
“一種，從始至終，都是人，不能化為我原來的本形。”
“那你為何讓我猜想？”
“因為我覺得，他不是一般的人。”
“這又是什么說法？”
“如果他是人，就不會有那樣的記憶，在深海里的記憶，他應該是某種殘暴的海底生物。”
“人的世界里沒有記載？”
“或許記載了，但是他的記憶之中沒有。”
“他不好學？”
“倒也不是，在他們那個世界里，高等昆蟲約100萬種，動物150萬種，植物50萬種。已知在那個星球上大概有870萬種生物。”
老烏龜愣了愣：“那可真夠多的。”
“誰說不是呢？所以，就算他是超級智慧的生物，要記住所有的，也不可能。”
“哦。”老烏龜道：“那依你之見？”
“依照我的看法，這絕對不是偶然。他絕不是意外來到這個世界的，肯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時空逆轉？”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我更懷疑的是，也許他本來就是屬于這個世界的。”
“因為他能化形？”
“是，妖才能，他一個人如何也能？”
“種族里總有例外的個體。”
“他太例外了。”須臾道：“他的骨齡，我肯定沒有測錯。”
“可我也只能測出15個輪來。你是說，他比你還要年長？”
“為什么不可能？”
老烏龜罕見地露出來為難的表情：“我很難相信，你難道不應是這個世界最厲害的個體？”
“我很喜歡聽這種話，但如果我當真如此厲害，為何會如此境地？”
老烏龜道：“你應該慶幸，這種艱難的情況之下，還能活下來。”
“可不是嗎？”須臾笑了笑：“事實是，我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能夠活下來。”
“所以說，這是一個奇跡。”
“海洋翻涌，你可知道這下面有什么？”
“許多未知的東西，往下去，可能會溺亡。”
“所以很多東西，你我也不知道。我們都認為沒有生物在下面，但其實并非如此。”
“也許誕生了很多我們不知道的厲害生物。”老烏龜認同道。
“他在海下，是制霸的存在。”
老烏龜道：“也不知道你哪里來的好運氣，從前已經夠讓旁的妖眼紅了，就是亂撿也能撿到個寶貝來。”
“上天不愿意亡我。”須臾道：“我是被他喚醒的，醒來之后，才發覺，天地都變了，世道早已不是我的世道，我記得的都是老古董。”
“老古董不好嗎？”
“好。”眼前的老古董，怎么看都像是從前的樣子。
雖然老了。
“為何不愿修習長生術？”
須臾靜默了半晌，看著他臉上的每一個褶皺，每一個衰老的痕跡，像是一棵樹，靜默千萬年，靜靜地承受著風霜雨雪，以及這風霜雨雪在他身上留下的每一處痕跡。
“沒有必要。”
“嘉蔭已去，所以旁的存在，你都不在乎了？”
“嘉蔭，她離開了我，但她永遠都存在。”老烏龜的手，緩緩放到了自己心臟的位置。
“還有因因。”
“我從未放棄過。”
“何必如此，自有定數。”
“你若是在我的位置上，恐怕會比我更加瘋狂。”
須臾道：“可惜了，我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情。”
“所以你如此涼薄，感情這東西也許對你來說什么都不是，對我來說，嘉蔭和因因，她們讓我有了活著的感覺，從來都沒有如此真切過。就算暫時離開了，我也不孤單。”
“因因她……什么時候能回來？”
“也許百十年，也許千年……我活不到那個時候了，到時候如果你還存在，請幫我照看她。”
“好。”
“請不要讓她靠你太近。”
“……好。”
“如果可以，請讓她從小就畏懼你。”
“你舍得我打她？”
“為了減少大痛楚，小的痛楚經受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