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

穿著黃色、綠色、紅色，三種顏色的碎布縫制而成的戲服。

彩虹一樣花哨的卷發。

被白色涂料刷的慘白的臉上，紅色的痕跡從眼角順著面頰延伸到嘴角，與被涂成紅色的下巴融為一體。

嘴角裂開，露出了二十八顆潔白的牙齒。

他在獰笑。

吳堯沒有注意到他是何時站在窗邊的，仿佛是突然出現在那里一樣，繞開了所有的視線。

對于吳堯來說，這很不正常。

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裝扮如此浮夸的人。

如何能夠避開，落在屋頂上的，盤旋著空中的倉鸮、林鶯、燕子，知名的、不知名的鳥類的視線封鎖。

如何能夠避開，藏身于灌木之中的嚙齒類生物的嗅覺。

如何能夠避開，遍布于低空的各種蚊蟲對空氣震顫的感知。

但他就是如此突兀的，囂張的站在了窗口。

舉著自己手里的斧頭。

排除掉一切的不可能，那么即使是再離譜，剩下的也一定是真相。

有什么東西，屏蔽、誘導他的感知，制造出了一個視覺盲區。

吳堯很生氣，他感覺自己受到了挑釁。

“呀——”

盤旋著空中的倉鸮俯沖而下，發出尖厲刺耳的叫聲，仿佛是遭受了酷刑的犯人的哀嚎。

強勁有力的爪子張開，就要用銳利的趾爪刺穿小丑那顆五顏六色的腦袋。

“桀桀桀。”

小丑發出一聲怪笑，倒退著一個趔趄，閃開了倉鸮撲下的利爪，扭身就跑。

不斷扭動的屁股有些風騷。

淵大師也動了。

布爾只覺得面前的掛起一陣狂風，穿著白色練功服的老人，化作了一道白色的幽影。

這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速度。

也不是人類的肉眼可以看清的速度。

淵大師猛然沖刺，同時背后的長劍出鞘，在空氣中劃過一道銀光。

伴隨著“嗖嗖”的劃破空氣的兩聲，酒吧的紅松木墻壁和磨砂花玻璃被切成碎塊散落在地上。

吳堯的本體也動了。

他肌肉膨脹，身上有些肥大的灰色制服被撐得鼓鼓囊囊，從一個瘦弱的青年變成了筋肉怪物。

背上凸起兩個腫塊，似乎有什么即將破體而出。

腳下發力，巨大的爆發力直接將木地板踩成兩半。

但是他猶豫了，臉上浮現出恍然的神色，接著是及時發現自己的錯誤并改正后的釋然。

一切恢復原狀，肌肉收縮，衣服重新變得松垮。

他拉過一張吧臺凳，坐在了布爾的身邊，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

一點跟著追出去的意思都沒有。

淵大師很欣慰。

雖然平常不太著調，遇到事情，吳堯還是很可靠的。

沒有因為可疑人物的出現，就放空重要的現場，忘記保護發現了現場的第一目擊者。

比星劍要穩重許多。

他放下心來，一個飛躍沖出破開的墻壁，向著逃竄的小丑追去。

“好險，差點忘了上線領體力。”

吳堯點開手機上名為《娘艦三國》的app圖標。

每天晚上七點到八點，限時領取一次體力，那是玩這款游戲的門票，每天數量有限，不可錯過。

“老娘就是銀鈴錦帆甘星寧！你回來啦，主公。”

游戲啟動，手機里傳來少女傲嬌的聲音。

吳堯趕在截止之前，點下了活動界面的領取功能，緩了一口氣。

雖然吳堯自己也不知道，這些紙片人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完全忍不住啊。

一整套，幾百個可收集的角色什么的，完全拒絕不了。

淵大師一人一劍，追著小丑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街區。

這個小丑很有問題。

手持一柄伐木用的大斧，用著小丑表演的滑稽步伐奔跑。

可是他的速度很快，比淵大師的速度還要快上三分。

最詭異的是，兩者之間的距離卻永遠保持恒定。

“哼，想要引著老夫去什么地方？”

淵大師故意放慢速度，果然小丑并沒有離開他的視線。

這種情況，一個人追擊實屬不智。

但是淵大師對自己的劍絕對的自信，藝高人膽大說的就是他。

況且，他也不是一個人。

窸窣的聲音，振翅的聲音傳進耳中。

不只是天空之中有倉鸮跟隨。

看不到的地方，草叢中也有許許多多的生物在一同追逐著小丑。

一只黑貓從草叢躍出，咬住了淵大師的褲腿。

“老夫明白了?！?

淵大師并不笨，知道這黑貓受到吳堯的控制，自然很快領悟了對方的意思。

他繼續減速，逼迫那小丑跟著減速。

他選擇相信吳堯。

我可以不跟著你跑，但是這些小動物的追趕，看你能不能躲掉！

小丑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他夸張的肢體有了變化，彩虹般的腦袋不斷的向著左右搖晃，顯得有些慌張。

瞧他發現了什么，一個小巷，似乎可以甩開敵人。

真是個聰明的小丑。

小丑站在原地手舞足蹈，表演了一番默劇。

在淵大師即將靠近他十米之內的時候，才一個閃身跑進了小巷，選擇了自己的葬身之所。

是的，葬身之所。

至少，吳堯是這樣想的。

在小巷的盡頭，完全被堵死的墻壁上，一只倉鸮落在了墻頭，靜靜的等待獵物的降臨。

這是一個死胡同，小丑的逃生路線，注定了他的結局。

然后，它就看到，從小巷口拐進來的穿著白色練功服的老頭。

倉鸮歪著脖子，一百八十度，小小的腦袋里大大的疑惑。

小丑呢？

小巷外，淵大師見小丑突然轉向，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中，也顧不上和吳堯控制的動物配合，一個加速追了進來。

同樣的疑問在他心底誕生。

不足兩米寬的小巷，似乎是兩個不知道儲存什么東西的倉庫之間的夾縫。

完全由紅色的磚塊堆砌成的墻壁上，沒有任何的門窗之類的通道。

小巷之中，也沒有任何的雜物可以躲藏遮擋。

除了小巷的盡頭，那個蓋子還在微微顫動的灰色鐵皮垃圾桶。

似乎是在告訴別人，它剛剛被人動過一樣。

淵大師抬頭，與落在墻頭的倉鸮和麻雀對視一眼。

沒有交流，但淵大師已經確定小丑并沒有翻過墻去。

他握著手里的長劍，一步步的靠近垃圾桶。

劍光閃爍，反射著皎潔的月光。

垃圾桶蓋子被挑飛，露出了塞在里面的人體。

狹小的垃圾桶，本不能裝下一個成年人。

但眼下，有人確確實實的做到了。

上半身與下半身完全對折，手和腳的骨骼被折斷反向卡在脖頸上，腦袋埋進腰間看不清面貌。

只保證成功，不保證生死。

就衣著打扮而言，顯然這個被塞進垃圾桶的人并不是小丑，而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淵大師面色如霜，收劍歸鞘，就要上前檢查尸體。

這時，手機的鈴聲突然從垃圾桶里傳來。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