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本便是薄情郎。
寧挽月闔上眸子,再不愿露出眸底疲累與脆弱。
也罷,也罷!手中染了如此多血腥,死便死罷,死個干干凈凈,免得后世詬病活著還要生厭。
寧挽月近乎自暴自棄一般停下哽咽,她咬緊了唇忍住哭腔,血流滿了下巴。
她一生為君,為了他將家族帶上奪嫡之路,本以為他勝了,做對神仙眷侶不錯。
哪怕他有美妾在旁,左右越不過她去,便等著阿幻登基,她與他云游天下。終究不過是一場癡夢。
“易郎,近幾年你愈發冷情了……”
不知何時,那位溫潤如玉的陌上少年變了一番模樣,凜冽如刀,觸者即死。
他成長為了一位合格太子,而支撐他成長的太子妃,便不可出現于人前。他怎能承認,自己乃是一位女人傾力輔佐的呢?
無端又想起方才對話,那位他的寵妃站在她面前,眸光晦暗不明:“阿姊,寧族被你帶上殿下之船,你可后悔?”
可后悔?自然,自然。
她逼不得已嫁于南宮易,將她的家族帶上這條不歸路。可是她并無后悔資格啊。
當年被算計失身于南宮易,除了嫁他,別無選擇。若再來一次,寧挽月唇角漫上苦澀,若再來一次,她便三尺白綾了解一生。
自己死,總好過拖累家族!
“回不去,回不去啊……”
猶記當年豆蔻游天下,將笄戰商辰,及笄披戰甲,碧玉護家國。
更記,桃李之年,數頃桃花紅妝待嫁,鳳冠珍珠挽進長發。十里紅妝北燕皇族太子迎娶寧族嫡女,真真是數十年難出之盛事。
如今,紅顏未老已生華發,花信便于后院掙扎直至如今二十有六,家族更是支離破碎,她的族人顛沛流離。
還有……她的孩兒。神童太孫南宮幻,被算計墜馬廢了雙腿,性命險些丟棄。他雖為寧族外孫,卻同樣是南宮族后裔啊!
還有她的母親。寧挽月側眸,透過縫隙看向屋外,大火朦朧了她視線,卻瞧見了外頭灰蒙蒙的天,眸底劃過嘲諷。
她的母親,乃是南宮皇室郡主,不同樣是被一場火焚去了性命?
最是無情帝王家啊,易郎,你好狠的心!
她闔眸,本已干澀的眼尾又閃著水光,淚順著眼尾流下,流盡長發。
被打傷的膝蓋與傷口隱隱作痛,寧挽月曉得,她這一生……完了。
寧挽月抬起指尖,手指伸向上方,被淚模糊的眼眸里閃現了過往種種,師父好友敵人……最終定格于一個人影身上。
緋袍墨發,玉冠名劍,絳色風華。手執挽月長弓,射得對方頭顱,頷微揚間,矜貴驕傲。
他面上焦急,寧挽月彎唇輕笑,是否是被她搶了劍還要為她背偷偷下山鍋的模樣?那段在風云山的日子,當真懷念啊……
寒師兄,你毋急,阿月這便將劍還于你,不過逗你玩罷了。阿月有長弓,你有寶劍,我們共有風云山,足矣。
“寒師兄,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