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20號，虎子和娜娜結婚了。
婚禮現場極其歡樂，簡直就是脫口秀現場。
那天，我在忙前忙后的間隙，看著全程嘴角幾乎咧到耳朵根的虎子，幾度濕了眼眶。
作為虎子最好的哥們，我太清楚這段感情有多可貴，又有多么來之不易。
虎子是好樣的。
這些年來，我全程見證他暗戀的執著，并默默用暗戀為心愛的姑娘蓋了一座城堡。
看到他們，突然就覺得“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句話所言不虛。
虎子對娜娜的愛慕，可以追溯到初中時代。
那時候，娜娜眾星捧月。
她就是那種傳說中長得好，性格好，成績好，愛好又廣泛的白月光女孩。
而初中時的虎子，瘦小，愛說愛笑，但成績平平。
他從一開始就很清楚，自己入不了娜娜的法眼。
但這并不影響他喜歡她，以不打擾的方式，做她的護花使者。
那時，娜娜家在西市場開了一家小超市。
虎子家住在西郊。
且不說每次開學買文具，他強迫我一定要跟他去娜娜家消費。
就連買日用品這樣的活，他也全承包了。
哪怕家里臨時缺瓶醬油，他也舍近求遠地騎著自行車，吭哧吭哧地去娜娜家買。
最感人的是，別人買東西，都挑離保質期長的買，但虎子呢，專挑那些臨近保質期的。
更過分的是，每次去娜娜家的超市，他都先派我去看看娜娜在不在店里。
如果娜娜在，他就不肯進去。
我真是納了悶：“為啥呀？”
他說：“想去她家買東西是我的事，但跑到她眼前去晃，擺著是要別人領情，多無恥。”
那時的虎子，那份少年的純愛，可憐又可愛。
說真的，我當時就覺得虎子這人又仗義又爺們，讓我想要跟他做一輩子的朋友。
那時候，每年大年初一，虎子先是去給我爸媽拜年，然后拉著我去娜娜家給她父母拜年，年年如此。
最沒出息的是，每次從娜娜家出來，這小子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但在別人家里時，他談笑風生，禮貌有加，絲毫看不出半點局促。
有一次，我不想陪他去拜年，覺得他根本就沒機會，何必做這些無用功。
但每一次都經不住他的軟磨硬泡。
記得有年大年初一，給娜娜爸媽拜完年后，我們幾個同學一起去找別的同學玩。
娜娜問虎子：“咱們跟父母代溝那么深，能有多少話說，干嘛每年都堅持拜年？有啥意思？”
我也在旁邊附和：“就是啊，走那個形式干嘛？”
但虎子說：“咱這一代都是獨生子女，同學處好了，就相當于兄弟姐妹，以后，萬一父母有什么大事小情的，彼此間也有個照應。”
他的話，讓我和娜娜覺得自己格局好小。
從那之后，每年我們都相約輪流去給彼此父母拜年。
而有些事情，一旦有了時光的加持，意義就不一樣了。
我常常想，那時的虎子可能就知道，像娜娜那樣的女孩，很有可能未來會離開父母與家鄉，在外面自有一番天地。
作為一個暗戀者，他能做的，其實就是目送她遠走高飛，同時為她免除后顧之憂。
同樣是少年，一場不敢聲張的喜歡，可以讓一個男孩，像一個男人那樣去成長、去承擔。
我敬佩那樣的虎子，所以，那么多年，我一直陪在他身邊，目睹他不求得到，甚至不希望對方知情的獨角戲。
記得那年高中時期，有一天，我、虎子、娜娜我們仨放學后邊走邊聊。
娜娜從兜里拿出一份情書，是高三一個師兄寫給她的。
那個師兄，是校園里的頭號風云人物，學習、文藝、體育都很出色。
娜娜征求我們的意見：“要不要給他回個信？”
虎子說：“你這不是故意炫耀嗎？誰不知道那小子優秀，而且，這種事，當你問我們要不要的時候，其實心里就已經是要了，所以，別顧慮那么多，只要自己喜歡就行了。”
有了朋友的支持，娜娜的初戀就那么歡天喜地地開始了。
我罵虎子：“你是頭豬啊？居然慫恿她跟別的男生談戀愛？”
虎子說：“像她這種傲嬌的女孩，還是得多談幾場戀愛，否則，她都很難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么樣的人。”
這種理論，我也是服了。
而娜娜跟那個師兄的戀愛也不過維持了三個月時間。
師兄的確優秀，但也是一個多情的海王。
甚至有別的女孩得知師兄在跟娜娜交往時，公然找到娜娜，各種侮辱加威脅。
對此，師兄給娜娜的交代是：“她那非要自作多情，我也沒什么辦法呀……”
娜娜火冒三丈，對我和虎子說：“真不知道誰給他的自信，拿別人對他的喜歡當戰績，他以為自己是韋小寶啊？這種人，真是太自戀了，你們當初為什么不攔著我？”
虎子沒事人一樣地說：“攔得住初一，攔不住十五，你不經歷幾個不適合自己的人，怎么能去掉戀愛腦？”
我也跟著附和：“談吧談吧，多談幾個，分手總比離婚強。”
于是，娜娜笑罵著追打我們。
她的一場失戀，在我和虎子的毒舌之下，也就難過了十分鐘而已。
高考結束后，班里十幾個要好的同學聚在一起吃散伙飯。
18歲的成年禮，我們要了幾箱啤酒以示慶祝。
酒一上頭，大家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
酒瓶轉到虎子時，娜娜給了他一道送命題：“你是不是喜歡我？”
虎子答：“喜歡你的男生不少，但我的口味可沒那么大眾，不喜歡！”
全體起哄。
虎子還不忘又補一刀：“娜娜，你記著，你再優秀，也會有不喜歡你的人。”
娜娜向他抱拳：“受教了，虎子哥。”
那天，曲終人散，我和虎子一起回家，路上問他：“你今天為什么口是心非？萬一她也喜歡你呢？”
虎子搖搖頭說：“明明不配，還說喜歡，多不厚道，又顯得自己很卑微，她以后會遇到更好的人，不想把我們之間的關系弄尷尬了，這是一個癩蛤蟆最起碼的修養。”
“好吧，我是真的服了你了。”
愛情面前，每個人都是哲學家。
看著那樣的虎子，我真替娜娜感到幸運，可以遇到一個如此靜默而深沉的暗戀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