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開學第一天的博雅中學人山人海,日光懸浮在學校的正上方,中午灼熱的溫度讓前來報名的學生叫苦不堪。
而葉南正拿著一疊厚厚的報紙穿過人群向學校老師的各個辦公室走去。
目光冷冷的直視著前面的路,絲毫不理睬周邊嘈雜的人群,偶爾有新生問一下路,葉南也是冷眼而過,并不作答也不停留。
到了學校的教學樓,請示過教務處主任后開始把手中的報紙一份一份整齊的放到所有老師的辦公桌上,然后去教務主任的辦公室簽了個字,拿到那一份少得可憐的酬勞便離開了學校。
葉南站在博雅中學的校門口,原本細碎的劉海因為出汗過多的緣故緊緊的粘在額頭上,身上穿的白色T恤已經被汗水打濕變得透明了起來,葉南拿手捏起衣服,用力的抖了抖,盡量的使自己身上干爽一些,因為他等會還要去收垃圾。
太陽很刺眼,葉南眼睛微瞇仰頭看著“博雅中學”那碩大的四個字,瞳孔里一半明亮一半陰沉,渴望著知識的力量,卻又沒辦法去獲得,這無非是少年最大的悲哀。
博雅中學每一次開學,葉南都會喝醉,他害怕、恐懼、渴望、無力,每一次進出這座高大的校門,內心深處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悸動,他怕看到熟人,怕看到過來求學的莘莘學子,怕自己被知識的力量打敗。
他一直告訴自己,知識是沒用的,學校教的都是紙上談兵,所以他自欺欺人的覺得讀不讀書都無所謂,三年的時光,已經很長了,而他,竟是這樣騙了自己三年,每到欲望上升到極限的時候,他就去喝酒,只有酒精才能讓他有勇氣繼續這樣騙下去。
騙自己騙久了,那就成了習慣,久而久之,葉南竟是把這種麻醉自己的方法當成了一種信仰,所以,他瞧不起讀書人,同樣,他也看不起自己。
到下午時分,葉南已經從外邊收完廢品回來。
扛著一大袋塑料瓶以及其他一些可以賣錢的廢品艱難的挪到了自己住的小出租房里,房門一被打開,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便撲鼻而來,葉南像是早就習慣了這種味道,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便拖著裝垃圾的蛇皮袋走了進去。
房間里暗沉的什么都看不清,地上因為過分的潮濕已經全是粘糊糊的泥巴,葉南沒開燈,這還是白天,他舍不得。
把垃圾袋隨便的扔了個地方,等明天有人來收也還可以賣上幾塊錢,這里沒有凳子,葉南回來后直接就坐在了桌子上,低著頭喘著粗氣。
休息了半晌,葉南輕輕一跳站在了地上,在桌上拿了個碗走到房間的唯一一個水龍頭那里接了碗水,然后端起碗一口便都倒進了嘴里,轉過身來目光一掃,突然就觸及到床上的那個書包,這是葉南小時候上學用的書包,整個人瞬間一凝,眼睛緩緩閉上,思緒悄然回溯。
那時候年僅11歲的葉南剛剛小學畢業,然而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妹妹卻是到了要上學的年齡,家里早就已經家徒四壁,根本不可能同時負擔起兄妹兩人的學費,就在葉南的父母選擇讓兒子葉南繼續讀下去的時候,從小就十分溺愛自己妹妹葉北的葉南毅然決然的選擇放棄學業,只身一人帶著一腔年少的孤勇便來到了A市,自己通過回收垃圾和給學校送報紙來艱難謀生。
此時站在狹小陰暗房間里的葉南,身上的白T恤已經被染的滿是污垢。
葉南睜開眼,眼睛里滿是漠然,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嘴角可笑的一撇,緩慢搖了搖頭,身形悄悄融入到房間的黑暗里。
小白鼠終究還是沒有下水道的雜毛老鼠活的長,潮濕的房間里黑暗帶刺的藤蔓瘋狂的扎著根,一只灰色的老鼠從垃圾堆里悉悉索索的鉆進了下水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