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惋惜道：“他跟你應該差不多大吧，聽說當時還是省廳的警察呢，只是可惜了他年紀輕輕的父母雙亡，他回來辦完母親的喪事后整個人都消沉了一段時間，離開隆山后就再沒回來過，也不知道后來怎么樣了。”

梁衍靜默幾秒，又問：“那爆炸的事故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老板搖了搖頭：“當時調查了好一陣子，據說原因也很復雜，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沒查出原因，就不了了之？

梁衍皺起眉：“死了三個人，倉庫又炸了，廠子哪還有錢賠償？”

老板擺擺手：“當然沒錢賠償。后來還是K市一家大企業來人收購的，才把欠款都償清。這事上面還挺重視的，聽說后來還給這家企業很多優惠政策，畢竟是解決了這么大一個難題嘛。”

“是哪個企業那么有實力？”

老板憨憨的搖搖頭：“這個還真是忘記了，年頭太長，再說，這事和我家沒什么關系，我也沒太關注這些。”

臨走時，梁衍問：“孫老師家在哪？她辦升學宴，我也去湊個熱鬧。”

老板笑了笑：“就在前面不遠，往南走一個路口的巷子里，那邊人很多，你走過去就能看到啦。她兒子考上了帝都的名校，這可是我們縣城的一大喜事，這宴席連辦三天呢。”

“謝謝老板。”

老板眉開眼笑：“別客氣，小伙子，常來啊。”

梁衍走在縣城不算寬的街上，想著剛才和面館老板的聊天。

郁恒是那么一個固執的人，他的母親不明不白死去，他一定會去調查原因。

這會不會就是他退出警隊的原因？

如果是為了調查化工廠爆炸的真相，那么他現在究竟在跟什么人混在一起，又為什么會被迫去殺人？

轉了一個彎，小巷子里不遠處一戶人家門前人來人往。

門口還有一個拱門，上面寫著“熱烈祝賀董長賀同學考入帝都XX大學”。

梁衍走在巷子里，聽見前面的兩個人正說起幾年前的事故，放慢了腳步。

“這孫老師真是不容易啊，這幾年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

“是啊，這些年孫老師還總去省城找呢，說那次爆炸另有隱情，我看她是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想多要賠償，聽說去年還真的又得到了一筆撫恤金。”

“不管怎么說，人家兒子現在算是出人頭地了，這下孫老師終于能在縣城里風光一回了。”

“……”

梁衍就在這條巷子里待到天黑。

直到人群散去，長巷中只有幾個鄰居幫著打掃，他才走上前去。

“同學，您好。”

少年正在掃地，聞聲抬頭。

梁衍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表明來意：“恭喜你考入帝都。”

少年接過，臉上露出純凈的笑容：“謝謝叔叔。”

“對了，有件事，我想向孫老師請教，你媽媽呢？”

“她在院子里收拾東西，我去叫她。”

梁衍笑著點頭：“謝謝。”

不一會兒，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從院子里走出來。

她穿著一套淺綠色的素凈長裙，戴著一副眼鏡，穿著打扮很是符合她老師的身份，只是氣質有些違和感。

梁衍也說不上來，大概是這些年生活上的變故，讓這個女人看起來不太好惹。

“媽媽，就是這個叔叔。”

女人狐疑地盯著他問：“你不是這兒的人吧？”

梁衍正色道：“不瞞您說，我是為了六年前化工廠爆炸的案子來到這里。”

女人立刻變了臉色：“你是誰？我說了我不找了，現在我兒子也考上了大學，我別無所求了……”

“您誤會了。”梁衍連忙說，“我沒有惡意，我的好朋友也受到了那場爆炸事故的牽連，聽說這案子另有隱情，我希望能查出真相。”

女人依舊警覺：“你的朋友是誰？”

“是郁恒。”梁衍說，“自從他家里出事，我就再沒聯系上他。”

大概因為梁衍的面相是屬于那種一臉正氣型的，女人的排斥感漸漸沒有那么強烈，竟然有些相信了他。

終于，她嘆了口氣，說：“這么多年，我都放棄了。你又能查出些什么來呢。”

“您可以把您知道的都告訴我，或許我真的能查出什么來呢。”

女人想了想，示意他進院子里說。

大門被關上，兩個人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女人把這些年的經歷娓娓道來。

“當年倉庫爆炸，工廠倒閉，這種爛攤子誰愿意收，可是省城來了家企業，叫林宣生物，不光收購了工廠，還把工人們的遣散費都賠付了，當然也包括賠給我們三家的家屬安置費。大家都是拿了錢就走，誰關心這工廠的死活？你和你的家人不牽涉其中，誰又會真的關心真相？后來還是聽一個之前在隆山化工廠上班的高管說，林宣生物愿意收購，是因為隆山化工廠的實驗室有一組非常有價值的實驗數據。”女人說著，眼里慢慢泛起淚光，“后來這場事故遲遲沒有調查結果，可憐我家老董死得不明不白……”

梁衍微微頷首：“對不起。”

女人搖搖頭：“沒關系，這些年我都習慣了。我就是心里不踏實，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我家老董是個很有安全意識的人，他值班的時候，都會提前檢查好所有儀器設備，我就是想不通，怎么會在他當班的時候發生爆炸呢？”

梁衍問：“那組實驗研究數據，是關于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只聽說很有價值，絕對比賠償的那些錢還要值錢。”孫老師的情緒穩定下來，又說，“這些年我也找過媒體，可是該報的他們早在事故發生后就報完了，我去找當年工廠的高管，可是他們幾乎都已經不在隆山縣了，有去國外的，還有在林宣任職的。去年林宣還給了我一筆錢，告誡我不要再到處找，到處說這件事。我想著兒子快要高考，也就沒再繼續了。”

她看著梁衍，問道：“你有什么好辦法嗎？”

梁衍覺得最好還是先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想了想，說：“我有一個記者朋友，或許可以讓她幫忙。”

女人眼色一亮：“真的？”

梁衍點頭：“回頭我把您的地址告訴她，讓她來找您。”

對方一笑：“那就太好了。”

“那我就不打擾了。”說著，梁衍起身，“對了，今天我來找您的事，麻煩不要對外人說起。”

女人點頭：“我知道，不用囑咐，我也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