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辦公室。
宋浩青一身干凈的白色警服坐在辦公椅里，頭發應是剛修剪過，整個人顯得很精神。
他和梁衍先是寒暄了一番，詢問了他身體的恢復情況，然后又問了嫌犯的辨認結果，聽梁衍說曲老三并不是黃立彬的同伙，宋浩青很是驚訝。
“嫌犯自己都招認了，你是不是認錯了？”
“不會。”梁衍說，“他的身手我記得。再說，黃立彬本人并沒有承認。”
宋浩青笑了笑，“你通過身手辨認？”
“我在警官大院附近遇到的人是個專業打手，速度極快。但那天在優品百貨里遇到的人，輕易就被我制服，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都和那天的人差了很多，我實在不認為這會是同一個人。”
“可能是黃立彬那日身體不適，反應慢了，我們抓他回來的時候，他還在發燒。”
既然不相信，多說也無益。況且他現在也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這是兩個人，僅憑他的一面之詞，不足以為據。
而且，宋浩青也不過隨口一問，根本沒想深究。梁衍覺得，宋浩青找他，重點根本就不是這事。
果然，宋浩青又開口：“梁教授，這次緝拿罪犯，害得你受傷入院，雖然你沒什么大礙，但我這心里一直過意不去啊。”
從今天見到宋浩青，梁衍便覺得他話中有話，所以宋浩青接下來要說的才應該是他今天找他過來的重點。
梁衍也懶得再跟他虛與委蛇，安靜等著他繼續說。
“這件事給我敲響了警鐘。你不是我們局的正式警察，總把你卷進這些大案里，對你的安全沒有保障不說，我們也是提心吊膽。現在局里的高材生不少，陸陸續續也都接手了一些大案子，我們也都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依我看，還是應該多讓他們參與大案要案，尤其是一線抓罪犯的事。既然你現在已經不在警隊，去做了警校的教授，我想無論是為你個人考慮，還是為警校考慮，你都該為學校的學生負責，把精力放在教學上，這樣才能培養出更多人才給我們警隊，梁教授，你說是不是？”
宋浩青微笑地看著梁衍，擺出等待他回答的架勢。
梁衍覺得有些好笑。其實這事不過是宋浩青一句話的事兒，現在反倒看起來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了。
別的倒沒什么，只是他本想親自去審問一下那個曲老三，現在看來，也是沒有機會了。
他笑了笑，一如既往的云淡風輕：“宋局，我明白您的意思。”
“當然，我還是很感謝你為警隊做的貢獻。”
“您不必客氣，之前也是職責所在。”
離開警局，梁衍沉默地開著車。
還沒來得及細想今天的事，屏幕上顯示有藍牙電話，是楚涵的來電。
他點了接聽，便聽到楚涵急急的聲音：“怎么？我聽說宋局以后不打算繼續請你做顧問了？”
“是啊。”
“怎么會這樣！哥，你等我，還有誠哥，我們兩個一會兒去找你！”
……
銅火鍋店，隔音效果不錯的包間里。
梁衍推門進來，只見楚涵和郝誠已經到了。
銅火鍋已經開鍋。隔著升騰的熱氣，那兩人面色凝重的表情都格外清晰。
梁衍不慌不忙地落座，笑問道：“怎么都這個表情？”
楚涵皺著眉，手中的打火機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面：“這也太突然了，我要是知道宋局找你是這事，說什么我也得勸住他！”
郝誠接話道：“阿衍這么出色的刑警，就應該留在警隊！明天我和楚涵去找宋局說說。”
梁衍遇事向來都是最淡定從容的那個，從得知這個消息到現在，他都一直很理性地看待這個問題：“宋局決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們不必大驚小怪。”
“真不知道宋局是怎么想的。”楚涵夾了一片涮肉送到嘴里，望著面前熱氣騰騰的火鍋，覺得肉都不香了。
過了一會兒，郝誠突然說：“阿衍的能力不在宋局之下，宋局該不會是怕阿衍搶了他的風頭吧？”
聽郝誠這么一說，楚涵也恍然大悟：“你說得還真有道理！可這宋局實在不像這么小心眼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們都沒跟他共事過，之前也是聽別人說他的威名，可現在他來我們局里也有一陣子了，我可沒見他有什么作為。”
“不對啊，上次我們開會研究案子，從頭到尾梁衍可是一句話都沒說。”
“……”
這兩人一言一語的，梁衍聽得頭疼。
“你們兩個就不要亂猜了。這件事我本人沒有什么意見，讓我參與案子也是原來夏局長的意思，宋局大概覺得局里不該有外人，這也無可厚非。”
“可是他一來就把夏局長器重的人支走，我想想就不舒服。”平時不怎么抽煙的楚涵也從郝誠的煙盒里抽出來一根點燃，狠狠吸了一口。
梁衍笑了笑，勸道：“你可不要這么想，你們兩個跟我不一樣，我辭去顧問就可以專心回警校當老師，你們可還要繼續在局里。”
看著一臉愁容的兩人，梁衍也破例給自己倒了杯酒，“好了，別這樣，又不是見不到了。以后你們遇上什么棘手的案子還是可以私底下找我，至于我個人的問題，你們就不要操心了。”
一頓飯從下午吃到了晚上，結束的時候，三個人都沒少喝。
梁衍回家后沏了一壺茶，坐在客廳落地窗前慢條斯理地喝著。
關于宋浩青讓他離開警隊這件事，他并沒有太多意外。從這個人到榕城來，他就一直隱隱有一種感覺，他的生活會因為這個人發生一點點的改變。他一直在等，所以今天宋浩青對他說出這番話時，他并不奇怪，反而心安了些。
宋浩青作出這樣的決定，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再正常不過，可如果細想一下，就算是宋浩青不喜歡夏海巖留下的人，那么首當其沖的也該是楚涵、郝誠這些人，他一個兼職的顧問，繼續留在警隊對宋浩青也沒有一點影響，他卻成為宋浩青的第一個目標，實在令人費解。
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不知過了多久，雨聲漸大，陣陣涼風將雨滴吹進室內。梁衍恍然，起身去關窗。
抬眼，時鐘已指向十二點。
他匆匆洗漱關了燈，剛躺下便聽見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