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不論冶兒有何詭計,也不管前方藏著什么機關陷阱,南山什么都沒想,邁步便沖向老烏頭,勢要救他性命。
“南山!!”遠處的樵青大驚失色,大聲呼喊著,“回來!!”
可惜太晚了,這聲呼喊傳到南山耳邊時,他已經沖出地毯奔去。
冶兒早料到會有人上前來營救,只見她柔指交錯,瞬間觸發機關,一支丈半長的鐵矛從屏風后方凌然射出,直逼南山胸口。
一方是鐵矛利刃,一邊為磐固之軀,眾人明白,在如此迅猛威力的沖擊下,就算神威心法恐怕也難以護人周全。
千鈞一發之際,只見一團黑影疾速掠過,以身軀替南山擋下了這道攻勢,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梵音的傀儡!那傀儡腳下機關飛速轉動,朝著屏風方向徑直撞去,其速度之快,已無法控制。
梵音穩穩站在遠處,果斷松開控偶絲線,隨著一陣急促斷弦聲,她的傀儡瞬間泄力傾倒,翻跌滾停于屏風之前,傀儡腰腹位置被鐵矛重創、手腳機關皆被沖擊斷裂,雜亂蜷堆在地面,就算外行也能看出,其再也無法發起任何攻勢。
攻勢被化解,冶兒卻毫不在意,她立刻扔出飛刀,機關觸發,只聞腳下一陣響動,窄長的木地板側翻開來,一根根鐵矛瞬間從縫隙中刺出,直直豎立于地面,這些細長的地刺足有四尺高,以冶兒所在位置為中心,如浪潮般擴散開來。
所幸南山腳步毫無遲疑,他一路猛沖到老烏頭身邊,在利刃刺出前已將其一把提舉而起,憑著怪力扭身向北面萌主位置扔去。
見此情形,萌主心領神會,上前幾步擺開上善架勢,成功接住老烏頭,隨后側身將其摔投入離淵之中。
“這該死的老乞丐!竟敢傷害我的主人!!”冶兒靜靜站立在木屏西側,周圍滿是地刺,唯有她身邊三尺范圍空空如也,看來的確是精心設置的陷阱,她憤怒地喊道,“你要救他!?我要看看誰又來救你!!”
話音剛落,冶兒拉動絲線,眾人怎么也想不到,癱靠在圓柱旁的孔雀竟然再次動了起來,它方才被老烏頭重創,已是七竅流血,雙臂與頭頸都幾乎要與軀干分離,實在叫人想不出還有什么招式。
只見孔雀挺直身軀,渾身劇烈顫抖著朝南山挪去,突然之間,數十根機關支架從孔雀胸腹位置刺出,將它的胸口撐得爆裂開來,暗紅色的血液黏附在不可名狀的肉塊上,血肉橫飛,令人作嘔。
“爆天星!是困百骸!!”沒想到活人傀儡之中還融匯了唐門秘術,見此情形,梵音驚得渾身發抖,連忙對南山大吼道,“南山!快躲開!!!”
如此駭人之景,南山自是想要避開,可惜他雙腿正被細長鐵矛卡住,閃躲不能,數十支鐵釘頃刻襲來,疾速撞在他的軀干上,叮當作響。
緊接著,孔雀又向反方向倒去,這些鐵釘尾部連接著條條銀線,受力回蕩,眨眼間已將雜亂的絲線纏繞在南山身上。
隨著冶兒指間重重一拉,孔雀傀儡渾身咔咔作響,其體內機關疾速收攏,將細線繃得僵直,轉眼間便把南山纏得無法動彈,這些絲線極為堅韌、縛力兇猛,若不是南山有背水心法護體,只怕已被割傷重創。
“來啊!誰又來救他?”冶兒手指一繞,牽動機關,將地刺全部收回木板之下,她控制著孔雀收緊絲線,哭喊道,“你們竟然害死了我的主人!!我要折磨死你們!!”
那絲線愈收愈緊,拖動著孔雀殘缺的身軀逐漸移向南山,南山被逼得無法動彈,他屏息凝氣,默默與其較勁。
“樵青,就是現在!沖上去,佯裝去救南山...”梵音突然俯到樵青身邊,對她悄悄說道,“你準備好風盾,我們會緊跟在你身后,只管相信我!”
三名同伴被困離淵中茍且性命,萌主正被血玲瓏傀儡追得四處逃竄,自己的愛人也身陷絕境,這與方才幾人所說的計劃完全不同,樵青此時幾乎以為敗局已定,可她依舊相信同伴,什么也沒問,提步便朝南面跑去。
“樵青!別激動!!”梵音迅速拉起紅夜追去,配合著假意喊道,“快回來!”
神威外功暫時奈何不得,那真武道士又東逃西竄,冶兒正愁局面難解,她見樵青三人又來救同伴,心中暗喜,待到時機成熟,便迅速從衣襟中再度摸出飛刀,朝著房梁上扔去。
飛刀斬斷機關絲線,只見樵青頭頂梁木之間,有數十盞燭燈瞬間爆裂開來,噴出一大片銀針,燃燒著的燈紙碎片飄舞在空中,仿佛火樹落葉般,火苗中閃耀著銀光,好似一場當空急雨。
見得機關觸發,樵青與紅夜心領神會,兩人瞬間收住腳步,將梵音護在身間,一前一后施展出兩道風墻來,將這銀針攻勢輕松化解。
穿堂秋風轉眼就將火焰吹得無影無蹤,光亮又黯去幾分,見遠處三人竟然如此從容,冶兒暗覺自己中了計,正欲召回血玲瓏時,卻發覺左手指間頓塞,怎么也使不上力。
原來,萌主瞧見梵音開始行動,便按照約定計劃解開離淵之境,待到軀影返回身邊時,再次施展離淵,將緊緊追擊自己的血玲瓏傀儡完全牽制住。
與此同時,曲無憶突然發力,她前沖兩步,將手中心意雙環猛扔了出去,兩支圓環旋轉著飛向南面,越飛越低,先越過梵音雙肩,又劃過離淵邊緣,最后呼嘯著擦過老烏頭鼻尖,幾乎貼在地面朝著木屏襲去。
眨眼之間,只見那兩支圓環瞬間改變方向,各自朝著東西兩側飛去,一陣急促的斷弦聲傳來,冶兒還未回過神,便覺右手指間一陣松弛,她心中不由猛然一驚,因為她知道,連接著孔雀的絲線已被那環刃斬斷了!
“最后的機會!!”紅夜提步走到梵音身前,指劍喝道,“冶兒!你若現在投降,尚能留下性命!!”
“沒想到,我竟會敗給你們...”眼下形勢逆轉,自己預設的眾多機關陷阱竟然都被一一化解,冶兒神色不再癲狂,似乎被膽怯情緒激得清醒,她冷笑道,“要勸降我,做夢!我堂堂六龍首!生是青龍會的人,死也是青龍會的鬼!”
雖早就已察覺冶兒地位不凡,聽聞此言,眾人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這位青龍特使,竟是叱咤江湖的七大龍首之一。
此時,南山已掙脫絲線束縛,蓄勢待發。
萌主也走出離淵,踱步到三名受傷同伴身前,橫劍以待。
曲無憶也來到紅夜三人身旁,眾人緊緊盯著冶兒,與其對峙。
“交出解藥!”紅夜厲聲怒吼道,“現在!!”
“哈哈哈哈...我決意要殺你們,怎么可能帶著解藥?”冶兒大笑起來,神態中又顯出幾分癲狂,“他們三人已經沒救了!你們也去陪他們吧!!”
說罷,冶兒突然按住右臂,只見她手腕與手肘關節處一陣抽搐,藏在皮膚之下的機關顯露,從她的掌心、指縫、腕口與肘拐處刺出,整條右臂瞬間變得鮮血淋漓,令人生懼。
密集的飛針從冶兒右臂射出,直直飛向碎玉洛維等人,萌主只憑單劍無法應付,只得解開離淵,再度換位施展,用以保護自己和身后的同伴。
此時血玲瓏不再受離淵所制,見南山提步前沖而來,冶兒連忙將血玲瓏傀儡召回身邊防御,并順勢俯身從靴邊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朝著房梁之上投去。
“你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輸嗎?”
只聽“釘”的一聲,冶兒的匕首剛擲出便被精準擊落,梵音冷冷的聲音穿過空曠的廊廳,自問自答道,“你會敗給我們,全是因為自己的惡俗趣味!”
冶兒還未領會言中之意,血玲瓏此時已回到她面前,她操控著傀儡高高抬起手臂,將刀刃揚在身側,正要向南山一臂斬下。
就在這時,本已沖到冶兒跟前的南山突然邁步急停,向后背身一躍,他的雙眼如墨潭般深邃,沒有一絲溫度,冷冷看著眼前敵人。
冶兒仿佛在這目光中瞧見了自己的倒影,頃刻間,她左手絲線猛然抽動,令其猝不及防,薄如蟬翼的刀刃無聲劃過,只在空中留下一道縹緲白光。
恍惚之間,冶兒忽覺胸口傳來一絲涼意,待她終于反應過來,低頭看去時,才發現自己腹間的灰布衣已被鮮血染紅。
瑟瑟秋風,依然呼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