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帝王州的葉知秋與上官小仙都來了...”一名身穿黑衣、肩披黑羽的女子，正靠在木橋鐵索欄上，與身邊同伴攀談，“我們小小血衣樓，竟能引得四盟團結圍攻，有三名盟主親自光臨，可真不容易...”

“哼，近日樓中只有一名堂主，八荒可真會挑時候...”黑衣同伴冷笑一聲，俯身望向橋下，笑道，“呵呵呵，只可惜...哪怕總壇一個人也沒有，有我們守橋，八荒就休想攻下總壇。”

這女子說得不錯，九華正值雨季，峽谷里江水洶涌澎湃，即便生樓失守，她們也只需死守這離魂橋，啟動機關、點燃火藥，只需一聲巨響，便可毀掉這通往總壇的唯一關口。

“待他們走到橋中央，被姐妹們困住，我只需從暗處輕輕一箭！”另一女子比劃著手中的長弓，得意地說道，“猜猜看有誰敢用輕功飛過來，咻...大江中的魚兒今日有福氣，能吃人肉到飽，哈哈哈...”

聽見此言，另一名血衣同伴也附和道：“對！今日即便來的是瘸子傅紅雪，或是那耍飛刀的葉開，也別想攻下血衣樓！”

峽谷中滔滔水聲依舊，崖上橋邊一陣哄笑。

“十八、廿二！還不閉嘴！？”

一道冰冷的女聲傳來，女子們的笑聲戛然而止，紛紛向身后看去。

來者黑衣墨羽，打扮與她們相同，步伐迅捷，氣勢凌人，她腰間別著一塊銀色令牌，手持著一把樸素的黑色單劍，厲聲呵斥道：“一群廢物！上回樓里出了奸細，你們連那個無名道士都抓不住，也敢拿江湖傳說人物來開玩笑？”

方才還在嬉笑的幾名女子低下頭，不敢與來人頂撞，只能悻悻答道：“是...初七姐...”

“哼！初七，你也有臉教訓她們？”只聞一陣飄忽女聲，似從多個方向傳來，一道黑影閃過空中，瞬間出現在那幾名女子身后，那人身法迅捷，同樣黑衣黑羽，腰間也別著一塊銀質青龍令，她腦后扎著一支細柄飛刀，將一頭烏黑秀發系住，漆黑的雙瞳如一片靜謐深潭，深邃又神秘。

“那真武妖道，你親自前去追擊，不也沒能得手...最后還受了重傷，夾著尾巴逃了回來...”女子細聲說道，她身法之快，不知何時已將手臂搭在身前血衣女子肩上，手中各握著一支短匕，一長一短，一曲一直，刃面寒光點點。

望著自己頸下的利器，兩名青龍女子渾身一顫，但很快又恢復了情緒，對來人喊道：“十一姐！初七她又來裝腔作勢！”

“對！初七！你神氣什么！”見來了幫手，另一名血衣女子氣勢強硬了不少，朝碎玉喊道，“前幾月你同初五與十娘潛入寒江城分舵暗殺，最后只有你一人逃了回來，還...”

還沒等話講完，碎玉踏上前一步，周身劍意奔騰，狠狠瞪了她一眼，將那女子嚇得不敢再出聲。

“你不敢講，我來...還惹怒寒江城，逼其與四盟合力圍剿血衣樓...”洛維收回手來，迎著碎玉踏出一步，將雙匕交叉在胸前，懶懶看著碎玉，輕聲嘲諷道，“唉...說不定...太白狗，就是擅長逃跑呢？”

碎玉與洛維近身對峙，滿眼怒意，她緊抓著長劍，左拇指已將鞘口護手處頂起半寸距離，劍刃乍現，劍鞘與劍柄之間閃出一點白光，右掌也緩緩向左身側挪去。

眾人知道這兩人平日關系不好，卻沒想到今天這矛盾來得如此突然，幾名血衣女子見此番情形，趕緊向身后退避。

“夠了！初七！十一！都什么時候了，也敢當眾起訌？！”

劍意瞬間消散，碎玉轉過身來，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四丈余高的木寨門下，站著一位身型高挑的女子，她渾身黑羽衣，手中正握著一把漆黑紙傘，將傘靠在肩頭，盯著碎玉，冷面以對。

眨眼之間，洛維已閃身到總壇門下，扶在女子身旁，不屑地瞥了碎玉一眼，輕輕耳語道：“初一姐...我倆...不過是在玩笑打鬧...”

“玩笑！？你倆遇見，不消半炷香便會打起來！”黑衣女子腰間掛著一塊金色的令牌，象征著她在樓內的身份，只聽她冷冷說道，“若是平日就罷了，我也想看你倆咬個頭破血流...今天總壇正缺人手，十一隨我保護堂主，初七待在此處守橋！有任何閃失，唯你是問！”

碎玉聽言，默默轉過身去，面對著離魂橋道盤腿坐下，將劍鞘豎立在膝旁，左手輕輕握住鞘身，不再動彈。

洛維隨初一殺手退入總壇，一面木柵門緩緩落下，方才那幾名血衣女殺手依然留守橋邊，沒了幫手，她們有些尷尬，只能繞著碎玉，悄悄走回橋上。

“你們...要么繼續站在這兒，用身體擋著我的劍氣...”碎玉閉眼坐著，突然抬起頭來，冷冷說道，“要么滾到橋上去阻擊敵人，讓我清靜清靜...這樣的話，等你們逃回來時，我還考慮救你們狗命...”

默默等待一會兒后，碎玉悄悄瞇眼看了看，不出她所料，身邊的血衣女殺手全部都被嚇走，已向橋中心與對岸逃去。

目前為止，一切順利，碎玉抑制住心中的欣喜，閉上眼，繼續散發劍意，佯裝憤怒，在心中盤算起接下來的計劃。

這便是血衣樓的生存之道。

血衣樓有一個規矩，那便是不可生出情誼，這也是血衣堂人人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緣由，前一刻還在與談笑，只要理由得當，轉身便能將手中刀刃刺向伙伴后背。

如在樓中與他人結誼，被血衣堂發現，則會立即被安排血衣試煉，這試煉內容十分簡單，兩人必須在一炷香時間內死斗，唯一人能夠存活，生者立即上升一級身份；如果兩人處處謙讓，香火燃盡時未分勝負，便雙雙殞命，一個不留。

很多血衣殺手自小就在樓中，命運凄慘，大都經歷過幾次試煉，看多了虛情假意的笑里藏刀，漸漸丟了人性，逐利且冷血。

碎玉與洛維也曾參加過同一場血衣試煉，當時兩人才建立起淺薄的交情，言行中不慎流露出非尋常的關系，便被要求以試煉自證，兩人鴻志未始就已無路可退，只能暗中約定拼殺致死、互不留情。

那場死斗，雙方都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用盡了各式陰招損計，生生打完了一炷香時間，最后連單劍與雙匕都離手，仍用拳腳廝打在一起，又打完一炷香的時間，未分勝負。

此戰碎玉與洛維的身手同時得到了幾位堂主賞識，既然人才難得，且并未確定二人間存在情誼，那還何須固守規矩？便破例留下二人性命，另將她們的血衣身份連升兩級，培養兩人走上了殺手之路。

此戰之后，為了更好的隱藏關系，兩人順勢扮演起仇家，成了血衣樓中人人盡知的一對死敵，兩人明面上矛盾不斷，暗中卻相互幫持，在各自的位置上步步攀升，最終成為代號“初七”與“十一”的銀牌殺手。

血衣樓用人極為謹慎，為避免生亂，若非心腹之人，便將完整的任務拆散，交由不同的殺手完成，兩人憑著不俗的實力與敵對的關系，暗中分享各自的任務內容中，以此盡可能推斷出詳盡的情報，掌握了不少青龍會的機要秘密。

北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碎玉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閉目打坐，她明白，四盟已快要攻入生樓了，接下來要做的，便是靜靜等待時機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