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予深深看了她一眼，雖然沒明言，眼中卻寫滿不相信。

“抓到夜影，對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嗎？”

舒涼打了個哈欠，抬手擦了下眼角的生理淚水，仿佛只是隨口拋出了這個問題。

而霍予卻沒回答。

他低眸，看著女孩布滿困倦的面容，動了動唇，只輕聲道：“回去睡覺吧。”

舒涼又打了個哈欠，頭也不回地進了家門。

在她進屋后，燈光亮了起來。

霍予回到車內，坐在駕駛座上，卻鬼使神差地沒有驅車離開，而是靜靜地望著二樓那間臥室的窗口。

即便拉上了窗簾，仍舊能分辨出燈光是否熄滅。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的燈熄滅了。

霍予仍是沒有離開。

過了一會兒，燈光再次亮起。

他眸色怔然，深邃漆黑的眸中露出點意外的神色。

下一刻，窗簾被人從屋內拉開，窗戶打開，女孩正站在窗邊向下望去。

她換上了舒適的睡裙，長發(fā)隨意地散落，披在肩頭，濃密的烏發(fā)襯得肌膚愈發(fā)的白，眉眼如技藝高超的畫師精心描摹的作品，尤其是那雙形狀漂亮的杏眸，此刻不笑時看過來，顯得格外冷淡，就像是天際那輪高高在上的冰冷的月亮。

霍予恍惚間回憶起，其實她大多時候是不笑的，就像現在這樣，仿佛永遠不會掀起波瀾的湖。

可他又分明記得她笑起來的樣子。

可是她朝他笑的時候，有幾回是發(fā)自內心的呢？

霍予心頭微刺，目光對上她的視線，耳邊倏然間響起她那個不經意間冒出來的問題：

抓住夜影，很重要嗎？

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

他統(tǒng)領軍隊，身為少帥的指責，是護好熹城，免受外界戰(zhàn)亂侵襲，鏟除內部滋生的蛀蟲。

而夜影，乃至她所帶領的“長夜”，雖是殺手組織，但這么多年來，他們收錢辦事，卻不是毫無底線和原則的。

他們所殺，皆是道德淪喪者。

……本就該死。

正因如此，這么多年來，霍予從未插=手過警=察=廳的調查，對于夜影及“長夜”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站在同一陣線的。

回過神來的時候，屋內的燈光不知何時已再次熄滅。

窗戶重新關上，窗簾重新拉好。

而那站在窗邊朝她看過來的人，自然也不見了蹤影。

霍予閉了閉眼。

……

昨夜睡得遲，舒涼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

睜眼在柔軟的床上躺了一會兒，舒涼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朝窗口走去。

拉開窗簾，低頭就看見了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仍停在昨夜的位置，似乎自從她離開后就不曾挪動過。

咦，還在？

不會吧？

舒涼眉心一跳。

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她，霍予沒走。

她披了件外套，下樓時的腳步不自覺快了些，甫一開門，便看見門口那道頎長的身影。

“你……”

對上他黑沉沉的瞳眸，瞥見他眼中的紅血絲，舒涼有些啞口無言。

霍予垂眸，看著她呆愣的模樣，唇角上揚，“看來你昨晚睡得很好。”

“……”

實不相瞞，睡得挺香的。

舒涼不知道該說什么，點了點頭。

頓了頓，舒涼問：“你，你不會一整晚都在這兒吧？”

霍予不假思索地點頭。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舒涼震驚不已：“你居然做這么蠢的事？”

“……”

沉默片刻，舒涼問：“你吃早餐了嗎？”

聞言，霍予愣了一下，神色有片刻的錯愕，反應過來后，眼中浮現點了然的笑意，“沒有。”

舒涼點了下頭，“正好，早午飯一起解決了。”

五分鐘后，兩人出現在附近一家私房菜的包廂中。

飯菜上齊后，舒涼拿起碗筷便吃了起來，見他只靜靜看著她，碗里盛的飯都沒吃過幾口，不由得停下動作，納悶道：“你不餓嗎？”

“嗯？”

霍予仿佛才回過神，沒聽清她在說什么，神色間透著迷茫。

舒涼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桌上香噴噴的飯菜，道：“吃飯，別盯著我，再看要收費了。”

“好。”

年輕的軍閥少帥像是沒脾氣般，輕點了點頭，眉眼間流動的神色柔軟，拿起筷子夾了點東西，可沒吃幾口，又停下了動作，專注地看著對面的女孩。

感受到他目光的舒涼：“……”

這家伙怎么回事啊？！

怎么一夜之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

填飽肚子后，舒涼正要去前臺買單，卻被微笑地告知：“姑娘，九爺已經結過賬了。”

？？？？？

他什么時候結賬了？她怎么不知道？

舒涼疑惑地回頭看他一眼，不過仔細一想，大抵是他中途出去的那一趟，當時她正埋頭吃得起勁兒，沒注意他的動向。

走出菜館的時候，舒涼道了聲謝：“今兒個這頓本來說好是我請客的，沒想到您先結賬了，謝謝九爺。”

生疏又客氣的口吻令霍予下意識蹙起眉。

“你不用這么客氣。”

舒涼輕笑出聲，“那哪兒行啊，您是您，我是我，不客氣怎么行？”

話音未落，身旁的人倏然停下了腳步。

她也跟著停下來，不解道：“怎么了？”

沉默半晌，他突然道：“……對不起。”

“嗯？”

舒涼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第一次見面時，害你淋雨，害你跌倒，對不起。”

“在金色年華，害你被脅迫，害你受傷，對不起。”

“每天去金色年華，不是為了監(jiān)視你，只是單純想見你。”

“昨晚在你家門口等你，也不是為了盤問你，只是想要確認你安全到家，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其實，你是不是夜影，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我為從前屢次試探你而道歉，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霍予垂眸，抬起手，似乎想要落在她的肩上，可最后卻垂了下去。

舒涼感覺一只手輕輕勾住了她的衣角，小弧度地扯了扯。

耳邊響起青年低低的嗓音：“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氣？”

不要用這么生疏的語氣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