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虛山,演武場。
“基本上呢,就是這樣啦。你哪怕是照著葫蘆畫瓢,把這幾步走順了,增加一些身體的協調性,靈敏度,到時候對敵也會多些勝算。”孟震寰看著天邊的魚肚白,幾乎一天一夜,段休總算勉強掌握了第一層的雛形,但是要達到踏雪無痕的地步,還差得遠。
終歸還是天賦太差了些,否則,有踏虛境強者這般親身指點,不至于如此耗時。
“弟子愚鈍,有勞師叔費心了。”段休頗有些不好意思,一天一夜,只掌握了其形,而不得其意。
“無妨,還有幾天時間,把這些日子我教你的都好好揣摩揣摩,能再進多少,就看你自己下多少功夫了。”孟震寰囑咐了幾句,段休便回了坊市。
在路上,他偶然間看到那之前購買九龍劍的店鋪,五行器,門口人滿為患,大聲小聲切切嘈雜。
之前這里雖說也有些客人,但三三兩兩也不曾紅火,如今怎么這么熱鬧了。段休一時好奇,也湊上前去看個究竟。
“來來來,買啦買啦!還有四天,最后四天了啦,要下注的趕緊啊!謝懷山一賠二,段休一賠十,平手一賠一百!!發家致富就在眼前啊!”一位油膩膩的中年大叔,一遍吆喝,一遍收著錢,一遍讓手下人開著票據。
“我買五百靈石,押謝懷山。”
“我買八百,也是謝懷山。”
“我也買八百,謝懷山。”
下面人群情激奮,紛紛下注。這是在押寶,賭局就是四天后謝懷山和段休的一戰。段休一臉黝黑,撇著嘴低著頭沒有說話,神色卻有些不爽。
一賠十?一賠十都沒人買,真當自己是個殘廢啊!?
“誒,我說,你們五行器有這么大家當嗎?敢開這個盤?就這么一會兒功夫,估計就有好幾萬靈石了,別到時候把你們店賣了都賠不起啊。”一個正準備下注的肌肉漢子,隨口問道。
“嘿嘿,這位客官放心,本店既然敢開盤,就沒有賠不起的理,但凡到時候少了您一顆靈石,您盡管去鶴平秋鶴前輩那里說事。”油膩大叔搖頭晃腦打著包票,自信滿滿。
眾人聽他這么一說,下注的熱情更加高昂了,只是很遺憾,依舊沒有人押他段休。
正在他郁悶著準備離開時。
“我押五百靈石,買段休勝出。”
一個中年人,文士打扮,素衣長劍,不是別人,正是指引段休來隱虛山避禍的莫百千。
一處酒樓中,兩人對桌而坐。
“莫先生怎么會到這里來了?我之前聽瑤兒說,你回了岳州城以后沒過多久就離開了,去向不明。我還擔心先生因為與我一戰后,受了宗門的處罰呢。”段休與莫百千只見過一次,但是他對莫百千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最初雖然他是來殺自己的,一番戰斗過后,段休知道這人心思不壞。至少是非之心是有的。
“瑤兒?你們倒是進展迅速啊。哈哈。恭喜二位了。”莫百千舉杯一飲,隨后又說道:“那次與小兄弟一戰之后,我便回了岳州城,待境界穩固,我就離開了烈火谷,是徹徹底底的放棄了烈火谷弟子的身份。也算是叛宗而去了。”
“先生?這是為何?”
“呵呵,這沒什么好驚訝的,我平生最大的夙愿,便是最求劍道超凡入圣,各個宗門內皆是勾心斗角不斷,有些甚至忽略了修真的本意,這與我的心愿不符。所以,我準備入隱虛山深處,不悟劍心,不出深山。”莫百千娓娓道來。
“先生有宏愿,段休感佩。可是我聽鶴前輩說,深山里危險重重,就算是歸神境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幾處險地甚至能威脅到踏虛級別的強者。先生貿然深入,恐怕不太妥當啊。”
“放心放心,既是前去歷練,自然不會毫無準備,我已經在小藏天機接下了傭兵團的任務,協助他們尋找狼蛇花,組團行動,不至于會太過危險。”
“小藏天機?莫非坊市里有小藏天機的據點?”段休有些詫異的問道,他還記得答應過周沐要幫她找回她父親,那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可自己一直麻煩不斷,這事也就擱淺了。早知道坊市內有小藏天機的據點,恐怕也就不用等這么久了。
“應該只能算是一個聯絡點,而且那主事的,就是五行器的掌柜。”
兩人又聊了片刻,段休便與莫百千出了茶樓,徑直去了五行器。
按照莫百千簡單的介紹,這聯絡點在小藏天機是比較多的,他們會不定時的用傳音符聯系自己的上層,發布或接受任務,傳遞訊息,請求協助等等。但是他們并不知道傳音符的另一頭是誰。這樣就保障了整體小藏天機成員的隱秘性,對于那些傭兵團和殺手成員的身份保密性大大提高。
當然,僅僅只是高度的保密性,還不能保障其蓬勃發展,據說小藏天機內的獎懲機制也是十分嚴格,其他的一些具體事宜,就少有人知了。
五行器后院,段休,莫百千,還有一精瘦男子對坐。
“這位是郝掌柜,本地的小藏天機聯絡點就是他負責的。這位是段公子,是我一位朋友。”
莫百千正介紹著,那郝掌柜笑著揮了揮手:“原來是段公子,之前段公子來小店購買法器,若是知道段公子是莫先生的朋友,必然給段公子一個更優惠的價格。”
段休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郝掌柜若是覺得過意不去,這次我找郝掌柜幫忙的事情多盡些心力就是了。”
“可以可以,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幫我找個人,一個凡人。四十歲左右,楚國夏城人,吳軍攻楚時從夏城去往岳州城,后來失蹤。”
“嗯,這倒不是什么難事,只要人還活著,要找到應該不是問題。可有畫像?”
段休從儲物袋中取出周沐之前交給他的畫像,郝掌柜看過,收好。雙方交割了字據,訂金,這事也就算定下了。
幾人又隨便聊了幾句,便各自散去了,段休與莫百千互相留下了傳音符也告辭返回沛然書齋。他看著五行器,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涼如水,明月高懸。
從打坐中醒來的段休,呼出一口濁氣,身心感覺輕松了不少。雙目明亮,大腦清晰。
透過窗外,一道人影雙手托腮,輕風撫起她鬢角的長發,月光灑在光潔的額頭上,頗有些畫中人兒的感覺。
“怎么不去休息?”段休來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腦袋。
陳瑤轉過頭,輕聲說道:“睡不著。想要打坐,可也不能入定。心里亂糟糟的。”
“你不是對我很有信心的嘛。那你心亂什么?”
“有信心和擔心是兩回事啊。我在烈火谷呆的時間長,清楚謝懷山的實力。你現在雖說實力突飛猛進,可要想贏他,也殊為不易。”
“你啊,有時候說話像個瘋丫頭,有時候又這么溫柔體貼。”
“關心則亂嘛。沒心沒肺的東西!你今天怎么那么晚回來?死哪鬼混去了?”
“呵呵,去了趟五行器,還遇到了莫先生,多聊了幾句。”
“莫師兄也來隱虛山了?怎么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他接了小藏天機的任務,進隱虛山深處去了。”
段休將今天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尤其五行器門口的盤口,讓他感到有些奇怪。
按理說,謝懷山的贏面幾乎是大出天際了,可他們還是敢這么開盤,那么多人壓謝懷山贏,到時候五行器怕是要虧不少靈石。他圖什么呢?除非自己爆冷,贏了謝懷山,那五行器怕是要賺翻天了。
五行器后面是小藏天機,恐怕事情沒這么簡單。
“哼,再過四天,就要比試了,人家替你擔心受怕,你卻還惦記著替周沐找回她父親。”陳瑤說著,眼中已經起了霧氣。
“你怎么聽不出我說這些的重點呢?這盤口如果是五行器開的,當然沒問題。可后面是小藏天機,那就有問題了啊。”
“誰都有問題,就你沒問題,你給我出去,出去。。”陳瑤一遍推搡,一遍喊著。
陳瑤趕走了段休,關著房門生悶氣去了。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至理名言啦。。。”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段休的儲物袋便傳來了異響,是孟震寰給他的傳音符。
“主峰來見。”
段休不及多想,招呼了一聲便出門去了。
隱虛山主峰,演武場邊。段休看著手中的字條,略感意外。
字條上的信息不多,卻十分震撼。
“玉胤述已將火神槍借與謝懷山,并囑咐他一擊必殺。還請小心應付。”
孟震寰踱著步子,也不清楚會是誰前來通風報信,這東西可信度又有多少。
“你怎么看?”孟震寰問道。
“字條里說的應該是真的,至于通風報信的人,我也有些猜測。”段休皺著眉頭,心里還在思索。
“嗯?牛啊,這么快就有頭緒了,說說看。”孟震寰一下來了興趣。
“應該是小藏天機。昨天坊市內有開盤,賭我和謝懷山勝負如何,大家普遍下注謝懷山。而這盤口后面的真正老板,就是小藏天機的人。可是我又有些疑惑,即使我真的贏了謝懷山,他們也就賺幾萬幾十萬靈石而已,為了些許靈石,一旦東窗事發,得罪那么多修士不說,烈火谷也不是好惹的。這劃不來啊。”
“嘿嘿,你小子倒是想的明白。的確如你所說,這事要真是小藏天機通風報信,恐怕不會只是為了區區一些靈石而已。可現在對方擺明了是要幫你,而且具體動機不明,我們也不好做什么啊。”
“師叔對小藏天機知道多少?”段休問道。
“不多,與修真界的普遍認知相差無幾。不過以前在門中讀到過一些秘聞,也不知道真假。據說,當年圍剿邪陵教,烈火谷是為了覬覦他門中的某件寶物,才聯合了各個宗門打著除魔衛道的名號一起動手,大戰曠日持久,最終雙方都是死傷慘重,邪陵教覆滅后,有一部分人逃出了圍剿,下落不明。而攻入邪陵教的寶庫以后,各宗并沒有發現什么寶藏,里面全是棺槨與死尸。”
“這么多宗門聯手才能剿滅,邪陵教當時很強吧?”
“的確,從各種文獻中來看,其整體實力,比如今的森羅門要高出一大截。”
“師叔,您跟我說這些,莫不是這邪陵教和小藏天機有什么關系?”
“是,邪陵教中逃出來的那一群人,很有可能組建了小藏天機,因為小藏天機的殺手里,有人會使用十分高深的傀儡術,而且精神力也極為出眾。天下已知的宗門內,只有邪陵教徒了。”
聽著孟震寰的話,段休突然有一種猜測:“您說,我得到的那功法,有沒有可能就是烈火谷當初想要得到的寶物?”
“我不知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對你是福是禍就難料了。你以后的路恐怕不太安逸啊。”孟震寰皺眉搖頭,隨即又說道:“好了,這些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好,往后不要輕易提起。目下最重要的還是贏了這次比試再說。”
“師叔,那火神槍很厲害?”。當初鶴平秋與玉胤述大戰時,段休不在現場,只是偶爾聽聞了一些,并不知道火神槍之威。
“嗯,烈火谷鎮宗至寶,雖然那玉胤述帶來的只是仿制品,但有此物,同階之中沒人是他的對手。你說厲不厲害?”
“看來這一戰,勝算渺茫啊。”段休心中有些無奈,盤算著自己身死后,讓孟震寰幫忙照顧一下坊市外的周沐等人還有陳瑤。
孟震寰失笑搖頭道:“你這是氣餒了嗎?換我看來,那謝懷山要是真敢用火神槍迎戰,對你來說,或許贏的機會更大了一些。”
“啊?師叔,此話怎講?”
“想要使用火神槍這種級別的寶物,需要龐大的靈氣作為支撐,一般的歸神境用起來都會頗為吃力,更何況一個鑄體境的小輩?雖說那一擊你難以招架,但要是能抗住,對方靈氣枯竭,正是你反擊之時。”
“師叔說的有理,可是,這絕強的一擊,我如何抵擋的了?”
“嘿嘿,也不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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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期到了,坊市外,之前玉胤述和鶴平秋交手的地方,已經是人滿為患。鶴平秋派出好幾支執法隊,才將人群分開,騰出中間一片空地。
遠方天邊,紅光驟起,一頭獨角異獸,身披鱗甲,四足有火焰升騰,紅光彌漫,背部寬闊,上面赫然有五六個人,衣袂飄飄而來,宛若天上嫡仙。
“嘿嘿,烈火谷果然財大氣粗,那可是金角火犀啊,有著上古麒麟血脈的異獸。”
“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玉胤述來頭不小,有一頭金角火犀作為坐騎也算符合他的身份。傳聞圣女醉心修煉,我看啦,下一屆的烈火谷主,多半就是他了。”
“玉胤述已經來了,就是那段休,不知道怎么還沒到啊。”
“哈哈,不會是嚇的不敢出來了吧?”
“說不準還真是,一個鑄體中期,對戰鑄體后期,而且那謝懷山是玉千行長老的弟子,手段多多,這怎么打?”
就在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時,遠處人群一下子騷動起來分開一條道路。
“看!來了。”
遠處兩人不疾不徐的走來,正是段休和頭戴斗笠的孟震寰,此刻段休正低頭詢問著什么,一時思索,一時開顏。
“好了,你去吧,放開手腳打一架,出了事也別怕。”孟震寰囑咐道。
“好!”段休目光堅定,嘴角帶笑。心中沒有多少畏懼,反倒是亢奮居多。
見他這副表情,孟震寰心里暗自點頭:“倒是有些不驕不躁,不懼不畏的意思了,不過看他這勢頭,以后恐怕要惹出不少事。哎,大師兄坑我啊。。。要不等這個事完了以后,讓他去找陳師兄吧。嗯,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太危險了些。”
就在孟震寰心里思索之時,遠處一人已經飛入場中,正是謝懷山。他背負著雙手,斜眼看著段休:“小賊,前來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