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男人的意識重新開始恢復，周圍的環境已經發生了改變。

熟悉的床，熟悉的味道讓他以為戴麗爾就在身邊，于是下意識的喊了一聲。

有人回應了，可并不是想象中那個人的聲音。

“戴麗爾，戴麗爾在哪？”

面前陌生的侍女露出慌張的神情，卻并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只是絮絮叨叨說著休養的安慰話。

回憶慢慢在男人腦海中浮現，他終于想起發生了什么。

自己沒死，這里也不是那個真正的家。

但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個人。

臉色的蒼白的男人于是繼續問道：“戴麗爾呢？她在哪里？”

侍女茫然的神情讓他明白對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不再搭理侍女。聰明的他瞬間明白自己接下來該做什么。

于是男人用盡了全部力氣，從床上撐起。

侍女企圖勸住男人，但得到的只有男人冰冷的一個“滾！”字。

侍女倉皇離開了。

男人不在意侍女去做了什么。他下了床，然后用手扶著墻壁開始往外走去。

一道閃光帶著巨大的雷鳴恰巧從窗外傳來，男人心臟狠狠收縮了一下，疼痛讓他一個疏忽，跌倒在地。

男人這才察覺到密集的雨點打在窗戶上的聲音，外面正在下雨。

天氣已經顯得悶熱，夏季特有的大雨仿佛要淹沒整個領地，一掃所有的沉悶。

男人有了不好的預感。

心口仍未恢復的傷，還在隱隱作痛。虛弱的身體并沒有因為常日的休養恢復多少，反而因為沒有好好進食，雙腳軟的像是爛泥。

好痛，好難......

男人流出了淚，又馬上擦干。

他知道靠自己是站不起來了，于是男人開始手腳并用，在地上爬動。

期間再沒有人來找過他。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他一點一點的爬出了房間，經過了過道，滾下了樓梯......

伯爵親系居住的大樓正對著伯爵府的后花園，在平日里風景宜人。

此刻天色昏暗，傾盆的雨打的人眼睛都睜不開，花園更是一片狼藉。

之前的侍女一路跑出大樓，也不顧風雨，急匆匆向正前方的小亭子跑去。

老伯爵就坐在小亭中央。

“大人！大人！少爺他醒了！少爺他——”

“我知道了，滾一邊去。”

侍女原本要說的話噎在了喉嚨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正當她站在原地，猶豫不決時，老伯爵煩躁地怒哼一聲，手一揮。

一股氣勁直接將侍女推飛，隨著一聲慘叫，侍女已經倒在了大雨之中。

侍女這才知道該做什么，忍著疼痛起身，一言不發的挪到了亭子一側。

老伯爵就這樣坐在亭子當中，等了許久，直到男人的身影從大樓中緩緩現出。

男人爬到了門口，也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頓了頓之后，開始繼續往前爬。

他爬進了雨里，爬進了潮濕的泥路，最終他在離亭子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開始撐著站起身，但實在沒有這個力氣，只好跪坐在了地上，面對著老伯爵。

“父親，戴麗爾呢？”

“你醒來后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還是那個女人？”

“父親，戴麗爾呢？”

男人重復著。

老伯爵看著男人蒼白的臉色，在大雨中落魄的模樣，頓時沒有繼續責問的興趣。他回答道：“她死了。”

“......”

男人的嘴哆嗦了幾下，哽咽著繼續問道。

“她葬在了哪里？”

“......”

“她葬在了哪里？”

老伯爵的眼睛暴怒的凸起，一掌直接將身旁的石桌打成了碎屑。

“我把她喂了荒野的魔物，你休想能找到一絲痕跡！”

男人的眼睛頓時失去了焦距，沉默著閉上了嘴。

又是一道閃電劈下，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男人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下沉，心也在下沉。

老伯爵站了起來。

“廢物！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廢物！你真是丟盡了我們家族的臉！”

“不過是一個女人，既然她都已經死了，那你還要沉迷在其中多久？”

“我再給你十個侍女夠不夠？”

“嗯？說話啊？你不是喜歡女人嗎？”

男人并不回答，甚至連動一下都欠奉。

老伯爵對著木頭說了半天，最終也沉默下來，直到過了很久。

“呵呵呵呵。”

老伯爵突然笑了。

一直遠遠站在亭子后方的侍女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她剛開始確實什么都不知道，但現在，她已經知道了很多。

老伯爵望向男人，男人卻對老伯爵的笑毫無反應。

“你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結果嗎？”

男人無動于衷。

“因為你不夠強。既然你打算反抗我的意志，那至少也要比我強才行。實力，人脈，勢力，你有什么能和我抗衡的？”

男人依舊無動于衷。

“說的也是，你很聰明，普通的激將法對你沒用。”

“那好，我們就聊聊那個女人是怎么被我虐殺至死的。”

男人抬起了頭，眼中冒出了火星。

“我先用匕首劃爛了她的臉，女人勾引男人一般都是從相貌開始。然后我割掉了她的舌頭，女人的鬼話最容易迷了男人的心智。”

“夠了......”

“再之后我砍掉了她的雙腳，我倒是要看看沒了腳你們還怎么私奔。”

“我說夠了！”

男人在雨中怒吼。

老伯爵看著男人，大笑出聲。侍女的身軀也在隨著笑聲顫抖。

笑了片刻，老伯爵突然臉色一正，望著男人說道：“你恨嗎？恨我還是恨自己？”

“與其就這樣自暴自棄，不如來殺了我？如果你有這個能耐的話。”

男人沒有說話，但那雙滿是血絲，瞪著自己的眼睛已經給出了答案。

“很好，我等你的報復。”

說著老伯爵轉身便走。

臨走前，他揮出一掌，將那毫無存在感的侍女打成了碎肉。

碎肉濺的老遠，沾到了男人臉上。

遠遠的，男人聽到了老伯爵的自言自語。

“這就是無所不能的權力。”

......

接下來就是男人充滿恨意的十年。

愛能讓一個人改變，恨更加徹底。

男人結了婚，有了仁德的名望，結交了無數同盟好友。

于是男人擁有了勢力，人脈，資源。

他利用了一切，包括自己。

很難想象一個表面上如此完美的人，背地里卻陰暗到讓人發指。

無所不用其極的結果，便是讓男人毫無心理壓力的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一切順利到仿佛只是精密儀器上的某顆齒輪，理所當然的轉動了一下。

男人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是怎么殺死的父親。他只記得自己隔天就回到了那個與戴麗爾共同生活過的破舊小屋。

......

可以說直至今日，男人依然記得回到那里時，還帶著的一絲僥幸心理；記得那已經倒塌的半堵墻壁；記得門前那兩棵早已亭亭如蓋的綠樹。

又是一年夏，太陽鉆出了云層。當時男人就站在樹蔭外，蟬鳴如雨一般起伏。

從這一天起，他成為了那個人盡皆知的凱恩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