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的晚餐自然也不同凡響。

開胃菜、湯、主食、飯后甜品，水果，紅茶依次入場，讓李察感受到了真正的貴族生活。

只是偌大的長桌上，無數菜品擺放，卻只有李察和梅拉兩人緊靠相坐。

“這飯吃的真不自在，而且我覺得太奢侈了些。”

梅拉此時正托著腮看李察“清理”剩余的食物，她已經撐得一點都吃不下了。

“但我看李察大人都吃光了，我從來不知道大人能吃這么多呢。”

李察無奈的攤了攤手，順便放下了刀叉進行中場休息。

“這么多菜要是不吃就浪費了。我身體特殊倒是能吃得下，但實際并不需要吃這么多。”

“是這樣啊...那今天大人吃了這么多，明天還需要進食嗎？還是說能量會加快消耗？”

一聊到關于李察的事，梅拉便顯得很感興趣。

“我也不清楚...”

李察苦笑了一聲，他沒說出自己根本不需要進食的真相。

他想了想，隨后朝一旁待命的侍從揮了揮手。

“讓做菜的廚師來一下。”

侍從臨走前偷瞄了一眼桌上幾乎一半已經空了的盤子，表情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也不知道這位侍從心里產生了什么樣的想法，李察也不在意，繼續開始了清理行動。

沒多久，誠惶誠恐的廚師長從門外小跑了進來。

“大、大人，是小人做的不合您胃口嗎？小人可以改！您想要什么樣的小人都會做！”

廚師長顯然是認為新來的子爵不喜歡他做的菜，所以找他前來責罰。

這些子爵府中的下人剛接觸李察，也不了解這位新子爵的脾氣，所以難免會感到畏懼。

“你誤會了。”

見李察語氣正常地擺了擺手，廚師長才松了口氣。

“以后菜做簡單點就好，嗯——兩葷一素一個湯可以嗎？”

后面一句話是對梅拉說的，李察還是得考慮一下和自己一起吃飯的人的意見。

“我聽李察大人的。”

梅拉笑著說道。

她也不挑，兩葷一素就已經夠豐盛了。她可沒那些貴族的毛病和講究。

今日的一餐，如果不是李察能吃，幾乎大半都會被丟掉。也許這對貴族來說習以為常，但看在李察和梅拉眼里，卻是難以忍受的浪費。

一個是從小到大養成了節儉的習慣，另一個是對饑餓與貧窮有著深刻的體會。

“那就這么辦！還有，以后找個小點的桌子。就兩個人吃飯要這么大的桌子干什么？坐在這里就不覺得是來吃飯的。”

面對李察的牢騷，廚師長和一旁的侍從不斷點頭稱是，但臉上的表情卻逐漸迷茫。

他們看著桌上幾乎空空如也的盤子，心想這位新子爵說的和做的可不一樣。

他們猜不透李察真正的心思。

先不去思考李察有多能吃，對他們來說，這種規格的晚餐是很正常的。在他們的常識中，絲毫不覺得貴族擁有這種待遇有哪里不妥。

廚師長突然靈光一閃。

他似乎想到了真正的原因，臉上泛起討好的笑容。

“大人，雖然領地剛遭遇惡魔襲擊，但府內其實還挺富裕的。大人心系領地實在讓人感動，但我覺得完全不需要削減大人的飲食供應。”

他以為李察是想要縮減開支。或許是做樣子，或許是出于真心，但廚師長不在乎，他只是想討好一下這位新主人。

但他顯然想錯了。

李察擺了擺手，直言道：

“多了浪費，這么多就足夠了。”

“多、多嗎...”

廚師長仍停留在曾經的思維當中，在他印象中這只是一位子爵最平常的飲食標準。如果碰上晚宴等活動，菜品還會更多。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從他自己的角度去看待過這一頓飯。

李察目光坦然地直視他。

“多了！”

最后廚師長退下了，只是臉上仍帶著茫然。

李察將所有事物都清空后，便和梅拉離開了餐廳。

這時候一旁的侍從搖了搖鈴。沒多久，陸續有其他侍從拖著推車進來，開始收拾餐具。

當他們看到那一個個空盤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很是精彩。

之前侍奉在旁的侍從見有好幾人的目光望來，他無奈地攤了攤手，目光中同樣露出了震驚之色。

“太能吃了...”

待到天完全黑了下來，子爵臥室的壁爐中散發出了光亮。

梅拉能感受到天氣慢慢變冷了，雖然不至于冷到烤火取暖，但還是覺得這樣李察大人能更舒服些。

她對這里適應得很快，也第一時間接手了照顧李察的工作。

她快步從書房取出幾本書，放在了會客廳中的李察身旁。

隨后她又忙著將煮好的熱水泡茶，將溫熱的紅茶端給李察，順便也給了李察身旁的老人一杯。

做完這些，她心滿意足地端著托盤離開，留給李察大人私人的空間。

格雷夫目送梅拉走進了書房，忍不住朝李察說道：

“能有一位這樣的夫人，大人真是好福氣。”

李察臉上露出了尷尬之色，他解釋道：

“梅拉是我的...”

他想說朋友，但一時間又覺得這樣說顯得疏離。

這么久的朝夕相處，兩人應該是更親近，但又不到那種程度的關系。

是親人嗎？

李察不知道對不對，但他覺得這遠比朋友貼切。

格雷夫不知道李察在想些什么，只當這沉默是他的害羞。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子爵夫人親自端茶招呼客人，實在令我惶恐。我看夫人進了書房，難道是也準備閱覽其中的書籍？”

李察原本還想反駁“子爵夫人”這個稱謂，但后來想到兩人同住一個屋檐，這樣解釋兩人的關系就更加奇怪了。

“你就叫她小姐吧，不要把夫人掛在嘴邊。你說的不錯，她準備學習那些書籍里的內容。”

“這...”

格雷夫不明白李察為什么這么要求，但此時他對后一件事更加好奇。

“子爵領歷代女眷，我未聞有一人學習過政務。夫——小姐學習這個是為何？”

李察看了眼書房的方向，心中微暖。

“梅拉她知道我不喜歡麻煩，所以想幫我處理子爵領的日常事務。格雷夫你可能不知道，我這是第一次當貴族，可是什么經驗都沒有。就在今天早上，我還在煩惱怎么管理這個子爵領。”

李察笑著看向格雷夫，眼神中并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緒。

他對權利本來也沒多大興趣，要不是國王威脅，他也不會重新來到這里。

“小姐對大人真是一片真情。”

格雷夫又恭維了一句。

雖說是恭維，但他對梅拉是真心起了敬意。

“不說這些了。今晚找你過來，本就是打算了解一下子爵平日里要做些什么，你就和我講講這些吧。”

“是，大人。”

溫暖的爐火搖曳，外面偶有寒風打在落地窗上，靜謐又溫暖。

格雷夫坐在沙發中，就這樣說了很久。

杯中的紅茶早已飲盡，李察又親自泡了兩杯。這讓格雷夫真正地感受到了受寵若驚，同時他也了解這位新子爵確實是個脾氣不錯的人。

嗯，雖然他殺了兩個子爵...

乘著交談的空擋和這個由頭，格雷夫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的問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問題：

“大人...之前是不是來過子爵府？就是艾德子、子爵還活著的時候...”

說出這句話后，他打量起李察的臉色。

但李察依然平靜，他似乎是在說一件平淡無奇的事。

“對，那時候我來過，艾德就是我親手殺的。”

格雷夫沉默了好半響。

“大人對我說這件事...”

“你別緊張，我殺他那件事國王早就知道了，所以告訴你也無所謂。其實讓我來這里，也是國王的意思，我本身是不想做這個子爵的。”

格雷夫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些許。聽到李察說出來的消息，他反而對李察這個人更加好奇了。但同時，又有一股情緒因為李察的最后一句話而涌了上來。

“我知道艾德子爵曾經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功大于過，他讓領地的平民過上溫飽的日子也是事實。大人也看到那布洛爾子爵了，相較而言，艾德子爵要好得太多。大人殺了艾德子爵會不會...會不會太過沖動了？”

李察有些意外于對方居然在為艾德說好話，但他并不生氣。

“你之前和艾德的關系很不錯？”

格雷夫低著頭，緊張地說道：“我很尊敬艾德子爵。”

李察想了好一會，隨后說道：

“我和你說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