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藥要留著給狐妖姥姥過壽。

但普通人不用。

大壽就在后天，這群妖物徹底放開自我。

掌握著所有外來者入住信息的黃皮子老板，就像是看管蟠桃園的弼馬溫，由它帶領著，密集的腳步聲鉆進那些即將離開平安縣的客人房間，它們將昏睡不醒的活人拖進后廚。

不過一會兒，濃郁的血腥味便彌漫開來。

對于當下發生的一切，殷慎獨選擇冷眼旁觀。

夜晚整個平安縣是妖物的天下。

他能殺得了這頭化形黃皮子，能殺得了這十幾頭黃皮子小妖，難不成還能殺得了此時此刻在縣城中的所有妖物嗎？

清醒著的人說不定只有他們三個，但肆意橫行的妖物卻數不勝數。

再加上那位暗中操控大陣的狐妖姥姥。

貿然出手，說不定會打草驚蛇，讓縣城中人的死期提前到來。

就這么聽著、嗅著。

壓在身下的一雙手越攥越緊。

穿越之初，他是九重山虎君給崽子準備的第一餐。

修煉至今，入換血、破易髓，卻還是被當做賀壽的菜品。

真特娘的憋屈。

平安縣的夜晚沒有打更人。

但這群成了妖的畜牲對時辰的把控向來精準。

敞開的酒樓大門吱呀合攏，密集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大約一柱香過后，劉奶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大陣又啟動了。”

“這陣法并無殺伐之能，只能迷惑人之神魂?！?

“都提起精神，千萬當心?！?

殷楊二人聞言，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第一次開啟是為了催眠，第二次開啟則是為了混淆記憶。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殷慎獨這次剛得到提醒就立刻將“勢”擋在了外面。

他是輕輕松松，但隔壁的楊安風格外吃力。

眼瞅著腦海中關于今晚的記憶一點點模糊，他不再猶豫，果斷搓動左手上睡覺也不曾摘下的手鐲。

一枚散發著清香的丹藥憑空出現。

楊安風張嘴將其吞下。

片刻之后，一股清涼感籠罩心神，陣法的混淆之力被盡數抵消。

也許是混淆記憶的難度比催眠高。

陣法第二次開啟之后，一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平安縣，才終于關閉。

在關閉的一剎那，最后一道氣機波動產生。

殷慎獨只覺得精神小小振奮了一下，隨后便再無多余體會。

在此之后，屬于人類的平安縣開始蘇醒。

酒樓大門再次吱呀打開，有早起的伙計順著血腥味鉆進后廚，卻見到老板正親自宰殺活豬活羊——老板是個心善的，用他的話講，這么做是為了讓死掉畜牲的債全記在自己身上。

生火燒水。

掌勺做飯。

濃郁的飯菜香味很快將血腥味蓋住，也喚醒了不少一夜好眠的住客。

殷楊三人等聽到有住客出了門，才不緊不慢地起床。

打開窗戶，街上已經有不少走動的人。

他們對昨晚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就算有所知，也會在大陣的作用下遺忘一切。

開門下樓，酒樓老板殷勤地迎了上來：

“幾位早啊，昨夜睡得可還安穩？”

語氣自然，里面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得。

楊安風聞言，點了點頭，平靜道：“昨夜鑼聲響起之后，沒多久就睡了過去，一夜好夢?！?

攀談幾句。

三人點了一些簡單的早飯吃過，便以觀光之名出了酒樓。

走出一條街，楊安風才終于開口：“李兄，奶奶，我們什么時候動手？”

殷慎獨環視四周，目光在一個沿街叫賣的肉鋪老板身上停頓片刻。

劉奶奶并不張嘴，只是傳音道：

“平安縣大陣借月華而啟，見日出則閉?！?

“大陣開啟，中三境之下，沒有領悟“勢”的人都會昏睡如死。”

“想動手的話，只能是在白天?！?

狐妖姥姥明日大壽。

若今晚妖魔安分守己，加上今天，還有兩個白天。

若今晚妖魔便原形畢露，那么動手的機會只有現在。

可是……

“我們只知道平安縣有妖”，楊安風無奈道：“卻不知道具體是什么身份啊?！?

化形妖物變化成人，想要識破它們的偽裝，只有通過氣機感應妖氣。

不過這是中三境才有的手段。

李奶奶聞言，輕聲傳音道：

“你們想斬妖除魔，就得先會搜妖尋魔?！?

“若是明知近在眼前卻找不到……”

“不如早早回去，勤加修煉，等入了中三境再出門歷練?！?

作為護道人，不論楊安風想去哪，想做什么，只要認為能保住對方性命，她就不會反對；若楊安風有了想法，跟昨天晚上一樣找她商量，她也會如實提出建議。

若聽，最好。

不聽，她能且僅做的，就是在對方碰壁之時，救下他的性命。

楊安風對此很清楚，縱使心中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只能抱怨道：“中三境中三境……這滿城妖魔難道會等我入了中三境再動手？”

他看向一直左顧右盼，始終沉默不語的殷慎獨，有些自暴自棄道：

“李兄，不如你我現在就原路返回?！?

“反正也分辨不得誰是人誰是妖，我們干脆先殺了那酒樓老板，打草驚蛇，就不信這縣城中的其他妖物不露頭。”

在找不到敵人的時候，打草驚蛇確實是不錯的辦法。

但是。

“你不能分辨”，殷慎獨淡淡開口：“我能?！?

劉奶奶看他一眼，搖頭感嘆道：

“《八寶金身》，果然妙用無窮?！?

她猜測，自己之所以始終看不破這小子的真實境界，就是因為后者將某種能夠隱匿氣息的奇珍異寶煉入了體內。

損有余而補不足。

這才是《八寶金身》的正確打開方式。

沒有過多解釋什么。

殷慎獨指揮著楊安風，讓他帶著，把整個平安縣的大小街道全都逛了一遍。

靠著能窺破皮骨相，直視靈魂真的能力。

他找出來了：

豬腰化形的肉鋪老板、

貓妖化形的王家小姐、

鳥妖化形的青樓老鴇、

蛇妖化形的衣店老板、

……

平安縣不算太大。

三人一早出門，兩個時辰左右就逛完了東南西北四區。

眼看將近飯點，殷慎獨調轉楊頭，決定原路返回。

不知道敵人在哪里，要打草驚蛇。

眼下敵明我暗，卻是要一個一個偷偷的干掉。

三人回了酒樓，那老板卻似等候多時似的快步迎了上來：

“三位，回來了？”

殷楊二人對視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就從它開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