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鴻的這一句感慨,云天河聽著只當是袁先生的謙遜之語,袁小寶更是沒心沒肺,心中只想著,爺爺今天的故事也就一般般,菜怎么還不上來。
但是在同為讀書人的趙淇和趙藝畫二人心中卻是掀起一陣洶涌波濤,歷史還可信嗎?史書上寫的就一定對的嗎?歷史的真相在哪里?
萬言千語最終歸結于一句:老爺子是大神!
袁鴻無意中的一句感慨,不是讀書人的云天河和袁小寶對此毫無感覺,對同為讀書人的趙淇和趙藝畫的歷史觀卻是帶來了深深的沖擊,心中深感不虛此行,袁先生的這句話,不是博學鴻儒說不出來。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趙淇此次外出游歷是為了增廣見聞,積累閱歷,尋找突破齊家境的契機,袁鴻的一句話讓她受益匪淺,治國境已然是唾手可得了。
“先生大才,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謝先生指點。”趙淇站起身來,向袁鴻深揖行學生禮,感謝袁鴻的教導。
“老夫也是有感而發,不必多禮。”袁鴻擺擺手,讓趙淇坐下。
待趙淇坐下,袁鴻又繼續說道:“這血手人屠共有兩樣兵器,其中之一的斷魂刀正是如今玄武城中家家戶戶所用的廚刀的模樣。”
袁鴻看到幾人眼睛瞪大,露出吃驚的表情,笑著繼續說道:“這血手人屠本就是一個屠夫,以宰殺牲口為生,也不知是什么緣故就入了魔道,分割售賣肉食的鐵鉤和切肉刀被他煉成法寶。”
眾人有恍然大悟之感,斷魂刀可不就是一把用來斷魂的刀么,只不過以前斷的是各種牲畜的魂,后來被血手人屠用來斷人的魂而已,其本質就是一把鄉間屠夫所用的殺豬刀。
“既然冤魂屈死在斷魂刀下,為什么我們玄武城還要把廚刀鑄造成斷魂刀的樣式?如此不祥之物,不是應該都敬而遠之么?其他的我都能圓回來,就這個問題,我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解釋。”
常年跟隨趙叔打鐵,云天河對各種廚間灶頭所用的家伙什很是了解,他也見識過其他過路的商旅所用的廚刀,確實是形制各異,與之相比玄武城所用的菜刀更大更厚重,遠不如外地的菜刀那么輕便,以前也沒深究過這個問題,只當是各地的風俗習慣不一所致,沒想到其中還與當地流傳的血手人屠的傳說有所關聯。
斷魂刀和菜刀究竟有何關聯是云天河菜刀推銷大計的最后一個圓環缺口,他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小胖子,評書是戲說,不是胡說,下次再讓我聽到你胡編亂造,我就讓你趙叔斷了你的酒錢,徹底斷了你的念想。”
袁鴻瞪了云天河一眼,這個小白胖子就是個滾刀肉,為了賣鐵器換酒,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各種似是而非的胡編亂造更是信手拈來。
袁鴻在城中酒館說書,一來是興趣使然,二來是通過口述來闡述歸納自己的生平所學,他所說的故事,雖然不缺乏藝術的加工,但總體框架是非常嚴謹的,涉及到真實歷史的地方也是經過多方考證,沒有一定的依據絕不會如小胖子這般信口開河。
“這事也怨不得我,誰讓你不肯收我為徒的,我這也是為了混口飯吃,為了謀生迫不得已。”
小白胖子也確實是個厚臉皮的人物,不但不思己過,反倒是倒打一耙。
“你們看看這潑皮無賴,按他這么說,他出去胡說八道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怪我沒有教他真本事了!”
袁鴻搖了搖頭指著云天河笑罵道,也是拿他沒辦法。
“羞羞羞,厚臉皮。”小鬼頭跳起來用手刮臉嘲諷云天河。
云天河瞪了他一眼,來日方長,小鬼頭總有一天會落到他手里,到時候一定要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爺爺,他兇我。”小鬼頭看到云天河瞪他,立刻假裝害怕地往袁鴻懷里縮尋求安慰。
“好了,好了,你這小魔王我還不知道,不欺負人就不錯了。”袁鴻作勢在他屁股上拍了兩下,然后把他放到懷中摟緊,不讓他亂動。
“玄武城家家戶戶用斷魂刀樣式的廚刀的原因,我也是費盡周折,經過多年各方考證,才理出個大概來,至今還無法百分百肯定。”
本來袁鴻還職業性地想調調大家的胃口,但是此時天色已然不早,登臺的時間快到了,所以語速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這玄武城與其說是為了鎮壓血手人屠而建,不如更準確地說是為了鎮壓斷魂刀而建。”
“當年玄武大神擊殺血手人屠后,本想將他的斷魂刀和勾魄鏈一起毀掉,免得再有人拿它們作惡,但是玄武大神仔細查看之后卻發現無法銷毀。”
“難道是這斷魂刀材質堅硬,堅不可摧?”云天河見袁鴻停頓下來,習慣性地捧上一句。
“倒也不是,斷魂刀雖然被祭煉成了法寶,但是本質上還是一把切肉刀,毀掉不難,難的是如何保全里面的冤魂。”
“血手人屠拿著它作惡多年,里面囚禁著不計其數的冤魂,強行毀滅斷魂刀,里面的無辜冤魂也會跟著灰飛煙滅。”
“偏偏它的本體材質又稀松平常,根本經不得神道法術的超度凈化,后來經高人點撥,讓他帶人在此地建立一座城,將斷魂刀鎮壓在城下,命城中居民家家戶戶仿造斷魂刀打制廚刀,用以毒攻毒的辦法,每日以斷魂刀樣式的廚刀宰殺切割牲畜,以庖丁的兇惡之氣和灶間的煙火氣來慢慢磨去斷魂刀中的禁錮,希望有朝一日能解救出那些受苦的冤魂。”
眾人聽后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還有這么一說,這個瓜感覺都吃的飽飽的。
“您幾位先慢用,我到后廚去催催熱菜。”
猴哥確實手腳麻利,不一會兩盤小菜,一只燒雞和一碟醬牛肉就備齊端上桌了,還抽空在一旁聽了一會袁鴻的解說。心中納悶,今日袁先生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心情看來不錯,難得肯在臺下為這兩位姑娘講述故事為云天河解圍。
看到天色也不早了,袁鴻故事說完,馬上就要登臺說書了,猴哥招呼一聲就去后廚幫著催熱菜去了,他記著云天河說晚飯還沒吃,冷食只能墊肚子,想吃飽還得是熱菜和主食,催完還得趕緊出來,否則趕不上袁先生今晚的精彩演出了。
“小寶,你就在此地不要亂跑,乖乖等著爺爺。”袁鴻拿起筷子喂了懷里的小孫子一塊醬牛肉。
“爺爺你放心,我會看好你的酒的,絕不讓小胖子偷喝。”袁小寶把桌上的酒壺拿到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證,那神情與沖鋒陷陣的敢死隊一般堅毅。
“哈哈。”袁鴻大笑一聲,不急不慢地朝戲臺上走去。
趙淇和趙藝畫都不是好酒之人,趙藝畫更是只要有口吃的,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見袁小寶把酒壺拿走倒也沒什么想法,只覺得他充滿了天真童趣。
倒是云天河見美酒當前,自己卻喝不到,心癢如同貓抓,露出自認為人畜無害的笑容對袁小寶說道:“小寶,酒壺很重的,您別累著,我幫你拿一會還不好?”
云天河自認為和藹可親的笑容,在袁小寶看來卻是讓他瞬間想起笑面虎、笑里藏刀、黃鼠狼給雞拜年……家學淵源的他覺得所有貶義的詞匯安到眼前的胖子身上都無比貼切,爺爺所說的書里的奸人、賤人大抵就是他這般模樣。
“你還當我是三歲小孩嗎?我如今已經開竅,是誰讓你這個十六歲還不能開蒙的榆木疙瘩的自信覺得還能騙得到我的酒?”曾經被某個無良的騙子深深傷害過的袁小寶不屑地說道。
“開竅又如何,不開竅我一樣能揍你?”被識破真面目的無良胖子露出“山二代”的本色,改用暴力威脅。
“圣人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我袁懋豈是貪生怕死之輩。”袁小寶一臉正氣,勢必要和惡勢力斗爭到底。
“切,不就一壺酒嗎?等小爺我賣了刀,一樣能換酒。”見袁小寶油鹽不進,大庭廣眾之下,不能公然欺負小孩出手搶奪,云天河只能悻悻作罷,自我安慰。
“喂喂喂!你們倆這是什么眼神?小爺我只是不屑于入儒道,否則早就成大儒了。”云天河瞥見趙淇和趙藝畫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心虛地辯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