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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長林的學生時代,也就在那艱難困苦的歲月里終結。從此加入了‘修地球’的隊伍。

校長和班主任付威韓老師覺的他不去上學有點可惜,多次上門勸學。但現實讓他媽媽堅持著自己的觀點。她對老師說:“我知道孩子成績好,他也想讀書。可現實是我們一家人要吃飯、過日子。就算我這輩子對不起孩子了吧。”媽媽語氣沉重帶著些許的內疚。

上門勸學的校長和付威韓老師讓長林媽媽拒絕的無言以對。臨別時,付威韓老師內心傷感遺憾地說道:

“長林只要你想學,我永遠愿意做你的老師!”

心里矛盾的長林,是有多么渴望自己能夠回到曾經讀書的教室里,與師生們共享那歡樂時光。但他也能理解媽媽的心情,覺得話粗理不糙。如今家里的男丁除了傷病就是老弱,自己可算是這個家目前唯一最‘強壯’的勞力了。不管好賴,生產隊里有個頂數賺公分的人,還是能要回來碗里的那份口糧。否則,總不能讓一家人掛上南墻,喝西北風吧。他沒責怪媽媽,只怨自己命苦,攤上這么一個家庭。在新學期開學的時候,望著昔日的同學,三三兩兩、高高興興地結伴同行去學校報名注冊。他心情復雜地回到家里,雙眼久久地注視著掛在墻上的書包,許久才小心地收拾起書包里的書本,把它們默默地收藏在一個自己隱私的地方。然后心情低落地領著小蘭子下到水稻田里去除草。

倆孩子下到水田里,禾苗快沒過了他們的個頭。上烤下蒸的的大暑天,汗水和泥水使兄、妹倆全身已沒了干的地方。小蘭子由于個子更矮些,彎下腰除草,尖尖的禾葉很容易戳到她的臉面。小姑娘皮膚嫩,時不時又會不經意地用臟手撓撓癢癢。臉上有些地方都潰瘍流出汁水,看來讓人心疼。

有時為了多休息會,小蘭子會使點心計。叫道:

“三哥,我想喝水!”手里抓著野草泥團,滿臉泥水的她。跟上了舞臺裝的大花臉似的。

“去吧,水就在土塝下,用草蓋著。”長林看了她一眼,用手指了一下放水的地方。

小蘭子來到土塝下,拿起水壺,嘴對著壺口咕咚咕咚地好像在喝水,眼睛卻不停地滴溜著一些有趣的畫面,想以此名正言順地延長休息的理由。又朝在水田中的長林叫道:“三哥,你不渴嗎,也喝口水歇歇吧。”

長林望著禾田中好似故意與自己作對那除不盡瘋長的野草,看看小蘭子手中青甜甘潤的涼水,干裂的嘴唇和喉嚨,被誘惑的喉結干咽了一下,沮喪地說:“這草何時我們才能除完呀。”

他上了田,接過小蘭子手中的水,像抽水機一樣猛喝著。

突然,小蘭子驚叫道:“哎呀三哥,你腳流血了。看,螞蝗還吸在你腳上呢!”

“不就是條螞蝗嗎,有啥大驚小怪的。不過,我要讓它吃多少血就吐多少血出來,讓它血債血還!”

長林放下水壺,想把吸負在腿上的螞蝗狠狠地拽下。可又滑又粘的螞蝗,耍起了無賴,扯起它的這頭那頭又賴上,氣憤的他走到路邊,抓起一把干灰土往下一搓。螞蝗立馬就從腳上滾落下來,土頭灰臉地在干土灰里打著滾,縮成了團。

看它苦苦掙扎,無力回天的樣子。小蘭子找了根棍子,要把它戳成兩節。長林急忙制止。“別,別把它戳兩段。大人都說了,這東西它有邪門法術,你把它戳幾段,日后它就有幾個生命。那不就更多了嗎?”

小蘭子驚愕地張大嘴巴問道:“那咋辦,我們才能把它弄死。”

“看我的!”長林找了根小棍子,從螞蝗的一頭插入,順勢一擼,給它來個從里到外的開堂破肚翻轉。它吸入的血水“吱”的一下,濺到了他們身上。見螞蝗的狼狽樣,倆人也不以為然,而是帶著一種勝利的喜悅,俏皮地嘻嘻哈哈笑著。小蘭子那潰瘍結痂的‘胡須蒼’在臉上肌肉的抽拉后,溢出了血水。

長林把串有螞蝗的棍子插在路邊,一本正經地告訴小蘭子。“大人說,讓太陽曬三天,月亮照三天。它就會煙消云滅,永世不得轉生了。”

小蘭子堅信他三哥的話。嘴里不停地念著太陽公公、月亮婆婆的咒語。

不知不覺,太陽又偏了西,到了山的那邊。只是水田里的雜草,依舊還是那么旺盛。

一天下來,兄、妹倆讓暑熱煎熬的無精打采回到家里,發現家里的晚飯還沒燒好。原來是家里燒飯的柴火快沒了,省著燒呢。那真叫一個愁,沒燒飯的柴火,明天不管什么天氣,都得上山砍柴火了。大熱天的,別說要上山發力砍柴、暴力背柴,就是空著手站在山梁上暴曬一天,都能讓人虛脫。哎——明天又得上哪座山砍柴呢?兩個半大的孩子,愁的一夜睡不著覺。

第二天,吃過早飯,兄、妹倆架起板車上山砍柴去。以往長林也并非是沒砍過柴,只是平時上山砍柴,都是跟著二哥走,自己當個副手。今天對換了一下角色,自己成了主角。無論是自己的力氣還是小蘭子的力氣,都無法與前一組合的力量相比。雖說自己的家鄉是與山零接觸。可現在附近的許多山頭都被集體改造成了人工林,種上了馬尾松或杉樹。這些林木都有專人嚴格的看護,誰要是敢偷砍亂伐,逮著那就得重罰處分。話又說回來,那么蔥翠挺拔的好林木,看了誰又忍心下的了手喲。到底要上哪才有燒飯的柴火砍?倆人漫無目的地推著板車,東瞅西望行進在一條蜿蜒崎嶇伸向大山腹地的山路上,好一陣時間,也沒個目標。

當山路拐過一大山坳,路的前方是越來越陡,兄妹倆想要推輛空板車往上繼續前行,似呼都有些困難了。倆人心里都怯怯地嘀咕著,是否繼續往前走。這時路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片被伐倒的干柴。小蘭子驚叫道:

“三哥你看,那不是有被伐倒的干柴嗎!我們家正愁沒干柴,生不著燒飯的火呢。那不正好嗎。”

長林沒有因小蘭子的驚叫發現而興奮,他很清楚的知道,那是物有其主的。山里人有這種習慣,有些人會在野外提前伐倒一些小雜木叢,不去雜枝,這樣在戶外經日頭暴曬,更容易由枝葉揮發散去木質中的水分,以備之需,抽個時間,再用板車把它再運回家。

長林雖然只比小蘭子年長一、二歲,但他平時常伴二哥一起勞動,會懂得一些山里的規矩。沒出聲,只搖搖頭,推著板車繼續往前走。

“三哥,你干嘛現成的干柴不要,非要舍近求遠。前方的山路太陡了,我怕危險。”

“那也沒辦法。”

“我不讓你去。你別忘了二哥的例子。我們還不如二哥的力氣呢。”小蘭子噘著嘴巴力勸道;“我真不知道你為什么,看的見那么好的干柴你放著不要,偏偏要上陡峭的山路去冒險。我們能把握得住那么陡山路的板車嗎?”

是呀,以他們倆目前的力量,怎能把握的住那么陡山路上板車的推力呢。以往都是長進帶著他,自己充其量就是個副手。如今自己成了主角,站在身邊的是個弱小的小姑娘。經小蘭子這么一提醒,長林心里有點膽怯地停住了腳步,沒了那份勇氣。他看看那片讓人伐倒的干柴,又抬頭望望天空那驕陽似火的毒辣太陽,再瞧瞧空蕩蕩的板車,和身上被汗水浸濕的衣裳。心里矛盾地掙扎著。

每個人平時生活當中,都想堅持自己的原則底線,但有時原則和利益又總會起著沖突,往往總會被后者戰勝。

長林一手扶著板車的把手,一手解開上衣前襟扣子散熱,汗珠子從他的胸前后背貼著他的肌體,滾燙地滑落至他的褲腰,截流的褲腰都能擠出水來,褲腰里系著一條積滿汗垢塵漬,又因為斷裂而打著結已失去本色的皮帶。在小蘭子面前,他全然沒顧忌到這些,倒是學著老農民的樣子,拂起已被汗水打濕的前襟,在臉上擦了把汗,又順手取下頭頂的斗笠,搖著風取涼。那被斗笠捂著的發間汗水,一經解固,立馬順著鬢角發絲,急速流淌肆虐著他那已被擦汗磨紅的雙頰,帶著鹽漬的汗水淌進眼里,酸澀麻痛,視線都變的模模糊糊。心虛地望望前方自己毫無把握戰勝的陡峭山路,又看看路對面山坡那省時省力的干柴。內心的思想在激烈地斗爭著。過了會,長林怯怯地說道:

“我們去把那干柴拉回家吧。不過動作要快,別讓人發現。”

“為什么?”小蘭子不解地問。

“那是人家的東西,讓人家看到了,能不罵我們嗎。”長林解釋道。

“那我們不成了小偷了?”

“現在知道害怕成小偷了。成了小偷也是你的主意。”

“啊!”小蘭子驚恐地用手捂著張大的嘴。

兄、妹倆盡管有對自己行為進行過對錯的討論認知,腳步都還是不約而同地朝干柴的方向走去。來到干柴剁前,長林迅速地舉起手里的砍柴刀,削除去干柴上的大枝小梢。小蘭子吃力而又緊張地搬運著他哥處理好的干柴。

由于都知道是他人家的東西,倆人也沒敢多要,裝著半板車柴火就往回跑。行至半路,突然見前方迎面走來個人。長林也許是心中有鬼,過于的緊張害怕,拉著板車速度跑的飛快,不小心,讓路邊的一個小土包給掀翻在兩米多高的土塝下方。所幸的是拉車的長林身上只擦破了點皮,兩人都安然無恙。但已把他們嚇的夠嗆,兩人臉色煞白雙眼驚恐直打哆嗦,半天晃不過神來。

這時迎面走來的那個人來到他們跟前,見翻到土塝下方的板車和受驚的兄、妹倆,心生憐憫地問道:

“人沒事吧?拉車別急小心點。”

“嗯。”兄妹倆夢游般地點了點頭。

此人見兄妹兩已嚇的夠嗆,根本就無法力搬起翻到土塝下方的柴火和板車。同情地搖搖頭,安慰道:“人沒事就好!別害怕,我幫你們把板車拉上來。”說完下到土塝下,把板車上的柴火清掉,把還在朝上空著旋轉的板車轱轆,翻了個身。叫道:

“你們快點來幫個手,往上拉。”

聽到叫喚的長林兄、妹倆,這才如夢初醒,急忙起身,協助合力將板車抬上路面。那人拍拍手里的泥土,又望望天空中的一朵烏云說道:

“天看來又要下雨了,我沒帶薄膜布(擋雨的雨具),就先回家了。你們自己把柴火撿上來,也早點回家吧。免得你們的媽媽又該著急了。等哪天天氣好了,再來多拉些。”

突然意外聽到這么親切關懷的話語,讓長林這對小兄、妹心里感到暖暖得。這時才抬頭認真注視著這位熱心的鄰村外號叫‘糍粑漢’的村民。五十多歲,結實的像尊黑塔,長著一雙深邃的眼睛,眼球有些藍綠,厚厚的嘴唇說話時,會露出一排大大的長黃牙,說話時聲如洪鐘,又大又長的鼻梁與那張長的酷似驢臉的臉,很是默契,紫外線把他熏烤的黑紅,臉上皺紋深的地方都能成為蚊蟲的死忙陷阱。但沒能遮住他那健康的體魄,擼起袖子的胳膊,露出古銅色的膚色和強勁有力的肌肉,更加體現出他的強壯。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他今天這么主動熱心的幫助他們,從這人的長相來看,長林兄、妹倆會從心里害怕地把他定罪為不是個好人的人。甚至在山里頭遇見他,會避而遠之。但今天對倆小兄、妹的熱心援助與言行,確實暖到了他們的心坎。他們在心里萬般感激地說著:“謝謝!”

正巧這時有位糍粑漢的同村經過,他停住腳步觀望道:

“這不是你家的柴火嗎?你怎么不攔下還幫他們?”

糍粑漢聽了,輕輕地搖搖手示意不讓他說下去。拉過同村下意識地邊走邊低聲說:

“不要多說話。不就是幾根柴火嗎,讓他們拉些走吧。作為鄉村鄰里的人,能幫一點是一點吧。他們都還小,很不容易,怪可憐的。”

聲音可以說是壓的很底,但還是讓長林兄、妹聽清楚了。這也太出乎他們的意料。許多鄉下的農民,會為你的一根柴、我的一棵菜,吵得天翻地覆。今天這人不但沒要回屬于他自己的柴火,還幫兄、妹倆把翻下土塝下的板車抬起,還……

此時兄妹倆太感動,說不出話來,心里就跟揣著個熱水袋,暖暖的,鼻子酸酸的,淚水在眼窩里打轉。目送著這位老漢漸行漸遠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彎彎的山路上,深深地鞠了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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