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皺起了眉，歪著小腦袋，想不明白。

“其實沒有太多為什么。”

小蔓想了想，盡量用最簡單的語言，告訴雪竹，

“文字這個東西，是大家為了方便把事情記到紙上，而產生的。后來又為了方便其他人能看懂，所以就統一了一個寫法。

你想，要是有的人寫‘一’是畫一橫，有的人寫‘一’是畫一豎，有的人寫‘一’又是畫朵花、畫個圓圈什么的，這樣你要怎么去看別人寫的什么呢？

再有，這個‘一’、‘二’、‘三’都是畫橫，要是‘十’呢、‘二十’呢，又該怎么辦？到時候一張紙上，得畫一堆橫線，你還得數上半天的，對吧？”

“哦……”

雪竹沉思良久，最終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這樣很好。

慢慢培養她的思考能力，很多東西她自己也要在腦子里過一道。

“雪竹，你看，這個‘四’字是不是有些不同呢？姐姐教你寫，好不好？”

她趁熱打鐵，想要勾起妹妹的興趣。

“嗯！”

雪竹眸子閃過一亮，立刻應下。

果然好奇是小孩兒最好的老師。

在雪竹對認這個‘四’感到新奇的時候，讓她認字就如同在玩兒一般。小蔓深知，即便自己不要求她一定要寫上多少個，雪竹也會自己練得起勁兒。

卯兒在娘親身旁，因此小蔓可以安心看著雪竹練習。

一開始，看到雪竹寫得扭扭曲曲，而且筆順筆畫有些不對的時候，小蔓并不打擾她的樂趣，只是不斷夸獎、鼓勵她。

待雪竹愈發練得起勁，字也越寫越好的時候，小蔓才一點一點地提醒她，哪些筆畫，要怎樣寫，才更為好看。

雪竹并不排斥，而是接納了她的意見，并且對自己的寫法進行了修整。

雪竹的教育，不能再耽擱了。

事實上，按卯兒的年紀，再過上一年半載，也該讓他逐漸接觸點書本上的東西。

只是，她沒錢，也不懂系統的教育該是如何。

理不清楚的這些思緒，小蔓只有向素素打聽。

“學堂？”

素素有些詫異，

“你弟弟離上學堂還有幾年吧，而且，其實上不上學堂，感覺也沒多大關系。你怎么會對這個感興趣？”

“怎么可能沒關系呢？”

正如小蔓所料，素素并未去過學堂，也從不知曉去與不去的區別。

“我哥啊，他曾經上過幾年學堂，可也沒什么用，不過是認得幾個字，然后成天跟其他一群孩子一塊打鬧，河邊摸魚什么的，連勞作都懶散了。

我娘見他變懶了，就拉他回來做農務，這才慢慢勤快起來。”

“……”

小蔓凝視素素片刻，

“那只是你哥懶而已。”

素素的哥哥，給她提供了一個反面教材。

“女孩兒呢？”

小蔓切入重點，

“女孩兒可以去學堂嗎？或者有沒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女子念學的？”

“啊？”

素素反應過來，不免“嘻嘻”笑了兩聲，

“你要去上學啊？上學有什么好的？更何況，女孩子上學又沒法靠功名，你去學來有什么用？”

觀念的不同，讓小蔓吃了一癟。

“怎么就沒用了？”

小蔓嘗試著，改變素素的觀念，

“第一，你不會是個文盲，你可以看書認字。對，以后即便無法考得功名，但是若有做生意的需要呢……譬如寫對聯，你只用買幾張紅紙，隨便寫上幾個字，就是一文錢，比咱們采草藥大半天才賺一文錢，簡單得多吧？

第二，可以拓寬你的視野。咱們生活就在這村子、小鎮上，小鎮外頭的事呢？你可以從書本上知道啊。

第三，還有這個……”

“哎呀，你好啰嗦！”

小蔓說得極富耐心，但沒想到，最先不耐煩的是素素。素素將她比劃著的手輕輕一拍，嗔怨地道，

“你是不是傻啦，上學堂的費用那么貴，你就指望過年的時候賣幾幅對聯，賣到七老八十都賺不回這幾個錢。

還有，我們是在這個村鎮生活，其他村鎮是個怎樣，關咱們什么事？知道了又有個屁用的，對吧？

咱們還是采采草藥，多賺點錢，買點好吃好喝好玩兒漂亮的，不就好啦，你說對吧？

還有，你的發帶要不要換一條了，一點都不可愛誒！”

語罷，素素還伸出手來，拉了拉她的發帶，注意力全轉移到了小蔓頭上，完全沒再理會她之前說的話。

觀念不同，導致完全的雞同鴨講。

“不是，”

小蔓吃了一懟，忍耐下憋屈，沉了口氣，憑著最后的耐心，躲過素素的手，再次向她解釋道，

“就是你看吧……就……算了，你知道個屁，我先回去了！”

她們兩個，第一次不歡而散。

小蔓心知，沒有念過學，家里也無人向素素灌輸這方面的觀念，并不能怪素素不理解她。

只是，當她想向素素解釋清楚時，卻又感到對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有種無從下手的無力感。

氣急敗壞之際，小蔓只好扔下一句恨鐵不成鋼的話，奪門而去。

大概，無能狂怒，就是這個樣子吧。

素素這邊，只有改日再向她具體解釋了。

眼下，她最關注的，還是雪竹。

六歲，正好是好奇心重，接受能力強的年紀。

她千萬不能讓雪竹變得和素素，以及村里的大多女孩兒一樣，渾渾噩噩地過完一生。

聽素素的語氣，學堂是暫時沒法去念了，因此只能先自己在家里教雪竹識字。

就先教她一些簡單的字，簡單的組詞和算數，等以后有了其他機會再說。

“小……白……”

雪竹指著小蔓在小白籠子前寫下的，一字一頓地道。

“對，沒錯。這就是小白的名字，你記住了雪竹，小白的名字就是這么寫的。”

“那姐姐，我的名字呢？”

雪竹來了興趣，抬起頭來，很好奇地問小蔓。

“你的名字是這樣的，先寫一橫……”

見她興趣濃厚，小蔓趁熱打鐵，趕忙在地上拿著石子寫出了她的名字，

“這就是‘雪’字和‘竹’字。”

雪竹歪頭看了一會兒，有點抱怨：“姐姐，我的筆畫好多啊……”

也是，雪竹才接觸練字沒幾天，還在練習從一到十，自己現在就教她寫她的名字，會不會真的對她來說，太難了一點。

“但是你看，”

為了打消雪竹的為難情緒，小蔓故意道，

“你的名字雖然是難了一點兒，可是寫出來比小白的名字更特殊、更漂亮啊！小白才幾筆，你的一個字的筆畫，都比它的多。”

雪竹想了想，然后抬起下巴，很自豪地道：“那倒是。我的名字要比它的多才行。”

“這就對了嘛。”

小蔓一邊舒了口氣，一邊又有些竊笑。

小娃娃，真好哄騙。

哈哈。

“小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