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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春夢六解
  • 張清華
  • 1510字
  • 2021-09-01 19:08:28

序·說夢記

夢的歷史和人類的歷史一樣古老,而談論夢的歷史恐怕也一樣,只是沒有那么早地記錄下來。莊周是最有名的例子,但是那樣的談論,則不免不夠“接地”,止于一個哲學式的發問,立刻變成了玄學邏輯。弗洛伊德是偉大的談論者,但有些談論的方式在很多年中并不適用于中國。即便在魯迅看來,他的有些看法也是有悖于中國人的倫理的。

魯迅曾談論過夢,借了弗洛伊德的方式,但他認為中國人須先解決食欲的問題,然后才能談到性欲之類。當然,那是三十年代的艱難時世,魯迅很難抱以純粹學術的態度,因為有現實的不得已。

但魯迅是針對某個具體事情的,那也是大時代的奇葩。在一份叫作《東方雜志》的刊物上,他看到了由某記者收集的一百多個夢,自然大喜過望。然而翻看之后,不免又失望。因為那記者將這些夢境悉數做了加工,變成了“載道的夢”,與“大家有飯吃”有關,與社會大同有關,再次,也與“漁樵于江渚”等詩意的設想有關。于是他提醒說,夢須不會是為了裝點門面的。

“單是做夢不打緊,一說,一問,一分析,可就不妥當了。”魯迅提點得是,這也是在下的擔心。作為無意識的產物,人在夢中當然一般不會作假。有“假寐”而無假夢,這應該是知識人的共識。然弗洛伊德也還說了,有“偽君子式的夢”——他在《夢的解析》中專門談到了這一點。如果讓在下解釋,這應該是“超我”在無意中也進入了夢境,并且試圖給“本我”以某些影響。他舉出的例子,是有人一直夢見自己在無報酬的情況下,一直在童年時的裁縫店里幫助干活。還有他自己,也經常在取得了成功的時候,還會做“失敗的夢”,以作為一種自我的提醒和懲罰。

顯然,“超我”在進入夢境的時候,依然無法完全掌控主人公的人格狀況,故一方面它顯示了善的愿望,另一方面又不免很假。

夢境世界給了我們太多啟示,因為夢境無意間流露了人的自然天性,暴露了人的生命本相,這也是我們可以對之進行分析的價值所在,以及意趣所在。解讀夢境便是等于打開了人世的黑箱子,生命的黑匣子。

而且夢境與文學有關,這太有意思了。以至于弗洛伊德在解夢的時候,一方面是拿他所經歷過的那些病例來演示,更重要的則是經常拿文學作品來說事。他的最經典的概念中,有很多都是通過分析文學作品提出的。

筆者之所以也來嘗試“解夢”,確乎不是想嘩眾取寵,而是回應了“文學夢”這樣的元命題。文學作為虛構之物,承載了人性的諸般秘密,它的裝扮背后,定然有無法剔除的真實的精神活動作為根基。所以文學本身也是夢,是“春夢”的另一種形式。不然怎么會有《紅樓夢》,有那么多詩歌中的夢,以及與之相似相關的各種幻形、幻想和幻象?

因此上,解夢其實還是解文學、解文本。只是我不愿板著面孔,端著架子來解讀,希望能夠找一個方式,換一種口味,能夠解得有趣。而且不依照邏輯的推演,更不敢弄成學術著述的模樣,而是一種發散式的、跳躍式的聯想,不在乎觀點是否辯證,而在于有所啟示——甚至連啟示也不要,而是單純要求好玩、有趣。定位于這樣一種格調,我感到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有了一種多年未有的自我解放的體驗。我感覺到了那種學術文體所無法傳遞,也無法包含的信息量,它們在那里,以混亂和無名的方式,發散著,竊竊私語著,互相感染和激活著,泛出了讓我有意外歡喜的道道漣漪。

然而——既屬解夢,就有不靠譜之處。坊間的類似說法,如同星座之說云云,多數是模棱兩可,半帶忽悠的。即便是弗洛伊德的那些分析,也未見得都能說服人,何況在下。所以請讀者朋友萬勿當真,只當是虛構的隨筆文字,而絕無學術的野心。

感謝《收獲》的程永新主編以及其他的編輯朋友們。永新先生至少已鼓勵我四五年了,希望我能夠寫一點合適的文字給他看。拖了這么久,我終于鼓起了勇氣把這些文字發給他,如果能夠入其法眼,則是莫大的榮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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