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你來了一些日子，習(xí)慣嗎？”

“很習(xí)慣。”琪琪放下手里的活，看著程宇道：“第一天來時(shí)，就感覺這里很有親切感。”

“你真的打算就這樣留下來嗎？你也知道，這里……。”

“我知道。”琪琪打斷程宇道：“我想得很清楚，我并不是一時(shí)沖動(dòng)來的，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才來的。”

“為什么？”

“不為什么？”

“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你會(huì)受到很大的壓力，各方面。”

“只要你不怕，不趕我走，別的我都不怕，我不求什么，只希望這樣好好地生活。”

“你這又是何必呢？”

“如果你實(shí)在想不通，那你就當(dāng)我是傻子唄，這樣你就不要趕我走了，呵呵！”

程宇無奈地站起來道：“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記得快吃飯了。”

“嗯。”

程宇走在路上，有些百思不解，其實(shí)心中隱約有一個(gè)答案，只是不愿意去認(rèn)可。

確實(shí)，琪琪到來后，無論是生活，還是精神上，都比以前舒心，琪琪像一個(gè)賢惠的妻子，一位寬容的母親，每天任勞任怨，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

在她身上，可以看到中國傳統(tǒng)女性的美德，但同時(shí)，也因琪琪的到來，流言蜚語又一次在村里四處流竄。

有的人表示理解，有的人為青云抱不平，有的人罵琪琪是狐貍精，有的人一旁坐等笑話，還有的保持中立。

各式各樣的猜測與是非，鋪天蓋地的沖向他們，原本就很少出去與大伙聊天的程宇，現(xiàn)在更少講話了。

田里的秧苗長得很好，離插秧的日子越來越近，田間已有一部分人開始在插秧，到處都是一片春耕欣欣向榮的氛圍，程宇與田邊忙碌的人們打著招呼，慢慢走到河邊。

草坪從他到來后，已漸漸恢復(fù)從前的面貌，河邊的桂花樹也日漸長大。

青云靜靜地坐在河邊，望著水中發(fā)呆，程宇沒有走過去，只是怔怔地遙望著遠(yuǎn)處的青云。

一年了，時(shí)間過得真快，青青，你何時(shí)放下心魔，你什么時(shí)候才愿意走出你的世界？

一群小孩由上游走來，他們跑到河邊，玩著沙石。

突然，有一個(gè)小孩子，拿起一塊大石頭扔在青云面前，水花飛濺而起，灑落在青云的臉與身上。

青云立馬渾身濕透，其他的小孩都在一旁捧腹大笑。

程宇憤怒地大吼一聲，小孩子們看到從草坪上跑來的程宇，馬上驚慌逃竄，而青云站在那里一動(dòng)不動(dòng)，眼睛呆呆地盯著水面。

程宇跑到青云面前，急切問道：“青青，沒事吧？有沒有打到你？”

青云面無表情。

“青青。”程宇伸出手想擦去青云頭發(fā)上的水滴。

突然，青云轉(zhuǎn)過頭來，程宇馬上驚慌后退，青云端起身旁的盆子，起身離去，留下一臉痛楚的程宇。

又是那一個(gè)眼神，一年了，一年前在半夜里，他看到的那個(gè)眼神，他永遠(yuǎn)都不會(huì)忘記，但今天，他又再次看到那個(gè)眼神，充滿了兇光與殺氣。

淚水轉(zhuǎn)動(dòng)于程宇的眼眶，他感覺胃一陣抽搐，心臟如被尖刀刺中，他痛苦地彎下腰，顫抖地趴俯在地上，淚水不由自主地滴落在地面的石頭上。

“你回來了，可以吃飯了。”琪琪笑著道：“怎么了？你的臉色怎么這么蒼白？不舒服嗎？”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程宇，琪琪驚慌放下手里的碗。

“我的胃有些不舒服，我不吃了，我去睡會(huì)。”

“怎么了？要不要吃點(diǎn)藥？”

程宇沒有回答，徑直走進(jìn)房間關(guān)上房門，琪琪茫然地望著那緊閉的房門，她走到門邊舉起手，接著慢慢放下，回到桌邊，一個(gè)身影走進(jìn)來，琪琪馬上喜悅地迎上去：“姐姐，吃飯了。”

青云沒有應(yīng)聲，只是輕輕地微笑了一下，琪琪把裝好飯的碗，放在青云的手上，青云拿上碗，坐到一邊。

“姐姐，到桌子來吃飯，好嗎？”

青云充耳不聞，繼續(xù)吃著碗里的飯。

琪琪嘆息一聲，夾起一些菜放在青云的碗里道：“別只顧吃飯，也吃多點(diǎn)菜。”

“姐姐，程醫(yī)生好像不舒服，他沒有吃飯，他是真的不舒服嗎？還是不開心，是因?yàn)槲覇幔俊辩麋魈痤^，淚眼汪汪地望著青云，而青云卻自顧低頭吃著碗里的飯。

“我知道我來，一定讓他受了很大的壓力，有時(shí)我在想，我是不是來錯(cuò)了？雖然我聽不懂這里人講的方言，但是，我是知道的。

我不是一個(gè)勇敢的人，從來沒有主動(dòng)要求過什么，但這次，我下了很大的勇氣，我要來，為我自己做一次主，我不想讓我的一生，都在回憶中度過，所以我來了。

不為別的，只是為了一個(gè)心愿，我什么都明白，我沒有別的要求與想法，我只是想這樣住下來，幫助程醫(yī)生照顧你。

我從來沒有這樣開心與幸福過，喜歡每天在家里煮飯，喜歡打理這個(gè)家，這樣就足夠了，姐姐，你明白嗎？”

淚水順著琪琪的臉，快速滴落，她用手擦拭去，接著她站起來走到青云身邊：“我再幫你裝一碗吧？”青云搖了搖頭。

“那你喝水嗎？我?guī)湍愕贡^來。”青云又搖搖頭，站起來向房間慢慢走去。

“姐姐。”琪琪站在后面呼喊。

青云的身影消失在房間的轉(zhuǎn)彎處，淚水靜靜地流淌在琪琪的臉上，來到這里的人，都與淚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插秧的日子終于來了，文豪與六子提前一天就來到，小慧與麗娟也都過來，最難為是小慧，每次千里迢迢從BJ趕過來，早早起了床，全部換了裝束裝備下田。

除他們?nèi)送猓€有另外三個(gè)村民，也是程宇兒時(shí)鄉(xiāng)下玩伴，舅舅早早趕牛先去田里過篩，吃過早餐，六人先下田開始拔秧苗，然后一把把地扎好，挑去其它要插的田里。

拔完秧苗，看到小慧、麗娟、琪琪站在田徑邊叫喊，大家相視一笑，有點(diǎn)心吃了，六子更是沖著跑上去，上來后，就在稻田旁的水溝里，把腿上的污泥隨便清洗，然后坐在田埂邊吃湯圓。

“你們先吃，我給舅舅送一份過去。”琪琪道。

“嗯。”

“六子，你腿上那是什么？”文豪指著六子小腿后面一塊黑點(diǎn)道。

“哪里？”

“后面。”

“沒有洗干凈的泥巴，先不管了，一會(huì)還要下田。”

“好像不是泥。”文豪偏著頭，仔細(xì)看了一下。

“除了泥巴，還能是什么？”

“那是螞蟥。”吃著湯圓的剛子笑道。

“啊！”六子驚惶得一躍而起。

文豪也嚇得后退一步。

“我來看看。”程宇看后笑道：“真的是一條螞蟥，好像吃飽了，都長成胖小子。”

小慧與麗娟怕得抱成一團(tuán)。

六子在地上瘋狂跳躍，但螞蟥紋絲不動(dòng)，繼續(xù)安穩(wěn)地趴在他腿上。

“哈！哈哈！這樣跳沒有用的，它不會(huì)掉下來了。”正在吃湯圓的男人們大聲嬉笑道。

“程宇，快點(diǎn)，快幫我弄下來。”六子聲嘶力竭地喊叫。

“在吃湯圓呢，過一會(huì)兒吧，反正它都吸了這么久，也吃飽了，再讓它多呆一會(huì)，休息一下，沒什么影響，它只是吸點(diǎn)血，一會(huì)兒，你吃多兩碗湯圓，就能補(bǔ)回來了。”程宇打趣道。

六子急道：“程宇，你是不是兄弟？你沒義氣，再不幫忙，老子宰了你。”

“哈！哈哈！”所有人都捧腹大笑。

“文豪，你來幫我吧，我不求這狗日的。”

“別，我看著都惡心，程宇不是說了沒事嘛，你氣血這么好，就貢獻(xiàn)一點(diǎn)，給這小小的螞蟥吧。”

“今天，我終于看清你們這兩只禽獸的嘴臉了，吃，吃！咽死你倆，沒人性的，我就不信老子弄不下來。”六子皺著眉頭，努力伸出手，抓住螞蟥的身體向外拉，螞蝗就像橡皮筋一樣，被拉得長長，卻死不松口，接著又反彈回來，緊緊地貼在六子的腿上。

“唉啊，我的媽啊！”六子哭喊著。

“這家伙粘著不放，看來它喜歡你，既然有緣，六子，就帶回去養(yǎng)著吧。”

“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笑得前仆后仰，小慧與麗娟也在一旁抿嘴偷笑。

“我操，你們這群見死不救的東西，咒你們?nèi)夹λ溃焖馈！?

麗娟走到程宇身邊，笑道：“程宇，別鬧了，看把他急得，快幫幫他吧。”

“嫂子開口，一定遵命。”程宇走到六子身后，在六子的腿上，用力地拍了兩下，螞蟥馬上掉落在地，縮成一團(tuán)。

“我的娘啊！”六子如釋重負(fù)，松了一口氣，但小腿上的傷口，卻一直血流不止。

“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吐一口口水在傷口上，可以幫忙消炎止血，或者你去水里洗洗，過幾分鐘血管收縮，激活血小板和凝血系統(tǒng)，就能止血了。”程宇笑著打趣道。

“我呸，我就是流血流死，都不要你這狗日的臭口水。”六子說完急忙跳進(jìn)溝里清洗傷口。

上來后，蹲下看著那只螞蟥，狠狠道：“你他媽的，還知道裝死了，喝了老子這么多血，全要你吐出來。”拿起旁邊一塊石頭狠狠砸過去，可憐這小小螞蟥，馬上變成了一灘血泥。

湯圓吃完后，開始插秧，來到田邊，六子卻站著不動(dòng)，不敢下田，文豪笑著叫喊：“六子，剛聽舅舅說，這塊田里的螞蟥還要多，要不你回家，陪老婆煮飯吧？”

“哈！哈哈！回家陪老婆煮飯吧。”其他人跟著起哄道。

“文豪，你這狗日的，老子偏偏就要下來，誰說老子怕，你們這兩只禽獸都不怕，我還怕個(gè)鳥啊。”六子咬牙切齒地罵道，可身體卻很誠實(shí)，嘴動(dòng)身不動(dòng)。

“嘿嘿！不怕就下來啊，程宇，聽說這螞蟥，還喜歡往上爬的？”文豪不懷好意地看著六子那寬松的短褲。

“嗯，六子，小心啊！不要給咬了不該咬的地方，回去對老婆，可不好交差了。”程宇笑著對六子喊道。

眾人跟著大笑起來，六子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但就是不敢下田，只能對著他們狂罵，這時(shí)，程宇的舅舅走來，看著六子道：“你怎么還站上面？不下去？”

“哈！哈哈！”眾人又一頓大笑。

“怎么了？”舅舅問道。

六子尷尬地望著舅舅喃喃道：“我怕螞蟥。”

“我還以為什么大不了的事了，螞蟥有什么好怕的，再說這田里都沒有這東西了。”

“剛才文豪說，你講這里更多。”

“我哪有講？以前田里多，現(xiàn)在種田都打農(nóng)藥，這些東西幾乎都沒了，有也不怕，這么大的男子漢，怎么就怕那點(diǎn)小東西。”

“它喜歡往上爬嗎？”

“不會(huì)，他只會(huì)咬泡在水里的部位，出了水面就不會(huì)了，這東西怕陽光曬。”

“謝謝舅舅！”

“下去吧。”

“嗯。”六子馬上向田里走去。

“六子，嘿嘿！敢下來了？”

“我怕個(gè)鳥，來一只，老子我殺一只，來一百，我照殺一百。”

“行啊！長志氣了，快干活了，今天我們可是有分工的，先做完的先走。”

“這樣不公平，你們都插了這么久了，而且我是新手。”

“哈哈！我也是新手，是不是？我們快點(diǎn)干，把六子圍在中間好不好？”文豪鼓噪道。

“好。”眾人應(yīng)道。

“他媽的，你們今天完全是在玩針對啊，這樣老子現(xiàn)在就不干了。”

“六子，別怕，他們圍你，我陪你，我們一起把他們圍在中間得了。”剛子對六子笑道。

“還是剛子哥好啊！夠兄弟。”六子感激得鼻涕泡都快流出來了，伸出手緊緊地握著剛子的手道：“我現(xiàn)在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好兄弟，不像那兩只禽獸不如的東西。”

眾人笑得直不起腰來，春光明媚，到處一片繁忙與生機(jī)，一片春色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