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邏兵順著中間走道四處轉(zhuǎn)悠，來到倆人附近。他把腰間的手槍帶和彈藥包緊了緊，警惕著周圍。就在離他腳邊不遠的地方，德爾美和振峰縮在一大堆散熱管后面。

（什么時候開車）德爾美打了個手勢。

（還有五分鐘）振峰用一串亂七八糟的姿勢回答她。

（我想去廁所）她的表情很緊張。

（等他走了）振峰指著巡邏兵來的方向。

倆人還在打著啞謎，聽到了新的腳步聲。一個帝國少尉和巡邏兵在車廂中間說笑，不一會兒倆人便談論起最近的情況來。

“真跡島那些事情還沒結束？”巡邏兵發(fā)問道。

“他們的工程很復雜的。”

什么工程能需要一堆組合的指令、造船資材，以及航空燃料呢？答案只能是真跡島上在建造某種大型戰(zhàn)艦，而這戰(zhàn)艦內(nèi)部還有一些別的設備，不能和現(xiàn)有的控制系統(tǒng)通用。

“那東西可以讓水蒸發(fā)，讓人變成干癟的臘肉！”少尉做了個攥緊手掌的動作。

這聽上去像是某種可怕的滅絕武器，水是生命之源，而這種東西能夠抽掉水的存在。這倒是能解釋為什么會有額外的控制裝置了。

“少尉，這些可是……”

巡邏兵的語氣變得擔心起來。

“別怕，又不是針對我們的。”少尉嘲諷地笑著。“無論最高統(tǒng)帥部做什么，都是為了消滅這些根本的低劣族群。我們只要配合就好了。”

“什么時候能完工？”

“吼吼，你太著急了，士兵，這才是機密。”少尉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對賤民來說，他們的死亡永遠不是機密，死期才是。”

德爾美和振峰聽到這段對話，恨得牙癢癢。要不是這任務還帶有調(diào)查的內(nèi)容，倆人一定會現(xiàn)在就殺出去把這幫惡棍大卸八塊。

（廁所在哪兒）德爾美對敵人的對話很是憤怒。

（在后面，控制段的前面，等開車了再去）振峰剛比劃完，就聽到發(fā)車鈴聲。巡邏兵回到了控制室，散熱區(qū)間又成了空無一人的狀態(tài)。

趁著沒人，德爾美溜了幾步，鉆進廁所隔間，又鎖上了電子門閂。振峰則跑到對面的布草間里，這里塞滿了衛(wèi)生用具，味道怪怪的，讓人作嘔。

倆人隔著小圓窗戶用口形交流，甚至他們不能交換眼神，窗口直徑有限，一個人動嘴，另一人動眼。只要說的是標準卡布尼語，三歲小孩也能看得懂。

很快，便得出了以下的作戰(zhàn)計劃：帝國軍每次經(jīng)過停靠站的時候，巡邏兵便會在每節(jié)車前后轉(zhuǎn)悠，檢查安全情況。北卡布尼倉儲中心已經(jīng)過去了，下一站是湖城山鎮(zhèn)燃料庫，那個巡邏兵又要過來。趁機弄死他，把武器奪來，便可以準備動手劫持列車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在雜物間和廁所里流逝。德爾美把廁所門虛掩著，自己則躲在門后死角里，就在顫抖的合頁和手套掛鉤之間，清潔劑的瓶子搖晃著。

“我第一次要在廁所里結束某人的性命。”德爾美喃喃自語道。“好在他是個暴徒，是我的敵人。”她在洗手臺下面摸了摸，找到一根多余的橡皮軟管，拽下來，又用口香糖把流出的水推回去。

車外，市郊的大片種植地正在飛快地逃跑，能量傳送塔像是列隊的驃騎兵，在一望無垠的曠野上追趕蔬菜大棚。快要到湖城山鎮(zhèn)了，卡布尼的菜園子，無數(shù)家庭的“就近”旅游勝地。

可他們今天既不是來度假，也不是來野營，不摘菜，也不體驗果農(nóng)的豐收喜悅。所有的車廂，只要是涂了帝國軍標志的，都不曾運載任何乘客，振峰望著窗外，引擎聲掩蓋了一切，他低聲哼唱著：

火車一列又一列，

一列一列不見邊，

前方道路寬又廣。

指揮員他下指令！

白手帕搖成波浪，

告別湖城山的蘋果地。

短暫的急剎，轟鳴的汽笛，火車現(xiàn)在停靠在湖城山鎮(zhèn)燃料庫。交錯的燃料罐，像蟒蛇般蠕動的加注軟管，焦急的呼喊聲，還有巡邏兵那啪嗒啪嗒的靴子聲，沿著主引擎回路不斷傳導。

振峰示意德爾美準備動手，而她只是向他瘋狂眨眼，然后就突然消失在小窗里了——不管她有什么主意，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劫持列車才能推進任務。

巡邏兵端著沖鋒槍來到了廁所門口，門依然虛掩著，上一個使用者違反了所有安全規(guī)范。他先是懷疑了一下：確定自己不會做出上廁所以后不關閉門閂的事情。很奇怪，帝國軍雖然到處為非作歹，可把廁所門關好還是必須要做的。

看他推開了門，可是廁所里卻一個人也沒有！四下打量一番，巡邏兵發(fā)現(xiàn)了堵在輔助水箱附近的口香糖，正當他下意識想把那玩意扯掉的時候，德爾美一躍而下，用軟管死死勒住帝國軍的脖子——可這卻不是她的殺招。

巡邏兵還沒來得及呼叫，就被這個力氣如重型卡車般的家伙扭斷了脖子。手耷拉下來，變成了廁所里的一灘廢物。

德爾美快速關上門，鎖緊。在巡邏兵尸首上搜尋，找到一把軍刀，兩塊軟糖……吃了，繼續(xù)取下他的手槍，另外當然繳獲馬爾塔通用型沖鋒槍一把，電池五個。

燃料此時已經(jīng)加注完畢，軟管和加油機器撤離的聲音掩蓋了廁所里的小新聞。巡邏兵沒有及時返回也沒引起注意，控制段的成員必須確認所有加油口都已經(jīng)關閉。

“搞定了，拿到東西了。”德爾美隔著小窗給振峰打手勢，然后把巡邏兵塞進水槽下面的櫥柜中。

雖然敵人并未發(fā)現(xiàn)丟了個士兵，但控制段里依然有至少五個敵人：指揮官和他的警衛(wèi)兵，兩個操作員，和一個駐場突擊兵。車廂又彼此聯(lián)通，如果不到最后方關閉車門，敵軍就會源源不斷地補充過來。

“咱倆怎么動手？”德爾美問振峰。

“你和我同時打開隔間門，然后共享武器，關門的時候就開火攻擊他們。”

“牽引機車的車廂連接閘門怎么辦？”

振峰這次并沒有奮勇當先，因為會開火車的是他，而不是這個紅毛妹子。

“你開護盾沖過去，把閘門鎖住，然后打爛門的控制器。”

振峰很清楚，如果他沖上去做這件事然后發(fā)生什么問題，這次任務會百分百失敗。德爾美最多會把火車搞脫軌，而不是引發(fā)一場大爆炸。

現(xiàn)在火車向著下一站——德林沃斯中繼站前進。在這一車站，并不停靠，只是低速通過納米機器人的檢修陣列，大約有七個區(qū)間，所有人都不能下車，時間足夠動手了。

等到汽笛聲再次鳴響，檢修陣列發(fā)出警報聲時，振峰和德爾美一起打開了隔間門。廁所和雜物間第一次毫無保留地互相審視對方。沖鋒槍到了振峰手里，而她只能拿到小手槍。

“準備好了嗎？”振峰隔著窗戶看了看，敵人有八個，而不是五個。工程師和通訊員也進入了控制段，他們正在一起享用午餐，緩慢的車速也讓敵人變得放松起來。

“還等什么呢？”德爾美直接關上門從廁所里沖出來，原地打了個滾，抵近到控制段的門口，用墻作為掩體。

雖然大部分敵人都在吃飯，但突擊兵已經(jīng)注意到了前面黑漆漆的引擎部分的異響，邁著小步走上前查看，就在他踏過門檻的瞬間，被人猛地推開，緊接著就是一聲槍響，突擊兵被德爾美打倒在地。

車廂里頓時炸了窩，所有人都在低頭尋找武器，雖然他們是職業(yè)的帝國士兵，但狹窄的過道還是限制了他們的反應速度。

德爾美和振峰，一前一后，用沖鋒槍和手槍向敵人傾瀉火力。還沒來得及索敵的士兵被振峰提前放倒，德爾美則在間隙向控制車廂內(nèi)部射擊，亂飛的光束阻礙了敵人反擊。

雙方在餐桌和聯(lián)排座椅后面對射，振峰提醒德爾美不要打壞任何調(diào)度裝置。每干掉一個敵人，他們就往前推進幾張座椅的距離。當他們接近調(diào)度臺的時候，聽到前面車廂動靜的帝國軍開始增援了。

眼看敵人沖過來，振峰給手里的槍更換電池，大聲命令著：“德爾美，車廂連接部，現(xiàn)在！立刻！”

她一個箭步奔過去，剛要關閉閘門，那施密特少校就從桌子下鉆出來，拽住她的手臂。德爾美有被他嚇到，但是并不害怕，用胳膊肘回擊這個帝國軍官，把他打翻在地。

振峰打出幾道連射，后車廂攻來的敵軍被擊倒。德爾美用眼神給他點贊，然后狠狠地把施密特少校踹向車廂墻壁。他要拔出手槍，可德爾美的手速更快，幾道小光束就讓他栽倒了。

“小心后面！”振峰大喊一聲。

有個海軍陸戰(zhàn)隊士兵已經(jīng)從連接部進來了，揪住德爾美。倆人扭打在一起，振峰沒法開槍，只得先火力壓制調(diào)度臺左側(cè)還在還擊的工程師，經(jīng)過幾輪你來我往的戰(zhàn)斗，工程師中彈倒地，武器也丟在一旁。

而德爾美也贏得了勝利，在近身搏斗中她用槍托打懵了對方，隨后對他連開數(shù)槍，把這個士兵擊斃。

“換你來了！”振峰撿起工程師身邊的突擊步槍，扔給德爾美。“把后門堵好，我來搞定調(diào)度臺！”

這張不大的操作臺，卻控制著列車上所有的帝國軍設備。幸好剛才沒有被火力波及，不然就麻煩了。振峰逐一關閉了警報系統(tǒng)和后面幾節(jié)貨艙的通風系統(tǒng)。這樣全車的敵人沒法拉響警報，而貨艙的士兵也會受不了悶熱。

牽引機車后面就是乘客車廂，帝國士兵從這里不斷向前面發(fā)動突擊。德爾美拿了突擊步槍，自然是如虎添翼，據(jù)守在狹窄的車廂一側(cè)，用激光束招呼沖來的敵人。

帝國軍完全沒有占到人數(shù)優(yōu)勢，反而第一波就被打倒七八個人，送給她一些無所謂的經(jīng)驗。不過他們很快就在指揮下，從車廂外面抓著把手摸過來。

一個敵人打開了德爾美身邊的車門，可是他剛鉆進來，就被一槍托正打在腦袋上，從車上摔了下去。

其他敵人心里有點膽顫，但還是紛紛從打開的外側(cè)車門攻入牽引機車。沖在前面的，被突擊步槍干掉；速度慢一步的，德爾美飛快地拉上車門，夾了那豺狼的爪子，便也從車上翻身摔落。

振峰在屏幕上快速點擊，逐一關閉了車廂之間的閘門。可就在牽引機車的閘門關閉的那一瞬間，有個敵人擠進去，企圖用自己的身體阻礙關門。

“你快滾開啦！”德爾美死命把那家伙往后推，可是這位鐵了心決定要“犧牲自我”。她只得用突擊步槍頂住敵軍的身體，扣住扳機不放，把他打成篩子，自然沒了力氣。

推掉尸體，最后一道閘門也被關閉。德爾美又破壞了手動控制，目前誰也別想進入牽引機車了。

“你有沒有關閉通訊裝置？”她這才回頭看振峰這邊。

“第一時間就關掉了，他們不會把情況傳輸給外面。”振峰舒了一口氣。“現(xiàn)在咱位于檢修陣列區(qū)間，附近沒有任何帝國軍設施，不必擔心被發(fā)現(xiàn)。”

“接下來呢？”德爾美更換了突擊步槍的電池，并對車廂里的帝國軍逐一補槍，確保沒有人會詐尸。

“我們提速到全速，并且沖過集散場站。”振峰停頓一下。“在那之前，隊長，打開你旁邊的艙門，那是駕駛室。”

“什么，難道你那個操作臺不能開火車嗎？”德爾美吃驚地問道。

“對，不能，這東西只能控制除了駕駛以外的部分。”振峰走到她身邊。“咱要做正事了，德爾美。”

她打開了駕駛艙的門，這間能容納三人的艙室內(nèi)，一個帝國士兵都沒有，剛才外面的交戰(zhàn)也沒讓里面發(fā)出任何聲響。毫無疑問——如同她看到的那樣，正在開火車的是一個老式的控制型機器人！

“什么鬼，駕駛員是機器人嗎？”

“沒錯，因為列車要連軸運轉(zhuǎn)，他們就取消了原來的駕駛員。”

“舉起手來。”德爾美舉槍瞄準了那個機器人。

可是它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沒有把頭部轉(zhuǎn)向劫車者一側(cè)。定睛細看，這個鐵罐頭被一圈鉚釘死死固定在駕駛座上，而其身體也經(jīng)過了大幅改造，所有的外殼都被拆除，像是纏滿血管和神經(jīng)的骷髏。大量的能量管線被接到機器人后背，確保它時刻都保持運轉(zhuǎn)。

“它不會回應你的，它已經(jīng)死了。”振峰嘆了口氣。他繞到后面，直接切斷了機器人的電源。

“馬上抓住控制器！”他喊道。

德爾美慌忙攥住機器人的手，確保它倒下的時候不會弄亂駕駛臺上的儀表。振峰則從附近找來了一根大型撬棍，三下五除二就扯爛了機器人的身體，把駕駛座清開。

“現(xiàn)在我來握住手柄。”他笑了笑。“隊長，麻煩你去前面拿個坐墊來。”

等到坐墊準備好，放到那張支離破碎的駕駛座上，振峰也就安心落座了。現(xiàn)在他擺好架勢，一手握著控制盤，一手放在加速桿上。

“你真的會開火車嗎？”德爾美看他那樣子，噗呲笑了出來。

“你問我啊，”振峰擠出微笑。“凡事都有第一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