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之巔,云霧繚繞,武林盟會入口處人頭攢動,來自各大門派的江湖好手魚貫而入。青石長階上,一男一女身影徐徐靠近,二人皆身形修長,步伐從容,乍一看并不起眼,但靠近時,那男子腰間垂掛的一枚碧玉蛇形佩飾,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玉佩通體翠綠,雕工精細,一條蛇盤旋其中,似欲擇人而噬。蛇眼處鑲嵌紅寶石,晶瑩剔透,仿佛蘊含了某種攝人心魄的力量。這玉佩赫然是靈蛇島的標志之物——江湖傳聞,靈蛇島主及其親信皆以此佩識別身份。
男子眉眼冷峻,似蘊霜雪,一身墨綠色衣袍,衣紋如蛇鱗般隱約閃光。他目不斜視地走向入口處,似沒有半分猶豫。身后的女子,腰間同樣垂掛一枚蛇形玉佩,青色長裙將她襯得飄然出塵,眉眼溫柔中又透出幾分淡漠,如晨曦中的一抹寒霜。
“來者何人,請出示名帖!”守衛攔下二人,語氣雖恭敬,但神色中帶著幾分戒備。
那男子并不答話,只微微抬手,拇指在腰間玉佩上輕輕一撫。碧玉在陽光下泛起細膩的光澤,蛇目中的紅寶石如一點血色閃光,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守衛見狀,臉色頓時一變,竟連聲都不敢出了。
女子嘴角微揚,淡淡開口:“靈蛇島主靈塵。我兄長脾氣不好,若是再問些不該問的,可莫怪我們靈蛇島不顧情面。”
守衛身形一震,連忙低頭行禮:“原來是靈島主,恕小人多嘴!靈蛇島向來神秘無比,小人從未有幸見過島主,剛才多有冒犯,請二位見諒。”
男子目光如刀般掃過守衛,不耐地輕哼一聲,袖袍微揚,徑直往里走去。女子跟在他身后,步伐輕緩,不忘向守衛拋下一句:“速去通報盟會執事,莫要讓靈蛇島久等。”
守衛擦了擦額頭冷汗,連忙飛奔而去。片刻后,盟會執事帶著幾名弟子快步迎出,臉上堆滿笑意:“靈島主遠道而來,實在讓盟會蓬蓽生輝,請隨我入席。”
男子不置可否,只冷冷點頭,而那女子則盈盈一笑,聲音柔婉卻帶著一絲隱隱的鋒芒:“盟會氣派如此盛大,我兄長也為之驚嘆。希望今日這場盛會,能對得起靈蛇島親自出山。”
執事臉色微微一變,卻不敢反駁,連連點頭請兩人入內。
二人并肩而行,女子側身低語,語氣帶著幾分揶揄:“靈蛇島善下蠱,沒想到他們竟如此害怕,不枉我們花了大價錢弄來這些玉佩。”男子嘴角輕揚,眼底卻隱隱透著一絲警惕:“小心些,真正的靈蛇島若有人現身,今日就是送命之局。”
蕭廷鈞隨著風清林步入蒼山派的大殿時,微不可察地低了低頭。他雖已喬裝成靈蛇島弟子,但心中仍隱隱不安。殿內賓客如云,正位之上端坐的是蒼山派掌門岳明坤,目光慈和卻帶威嚴,而下首兩側分坐著各門派掌門,其中幾張面孔令蕭廷鈞心中一沉。
“廬山派的柳寒風、道真教的楊崇明、雨蝶谷的宋仙仙……”蕭廷鈞暗暗在心中默念,越想越覺危險。他幾日前才曾在江湖中與這些人有過短暫交集,其中有人甚至對他本人的行蹤有所懷疑。雖說如今他經過風清林精心易容,又換上了靈蛇島的服飾與玉佩,但若細究,仍有可能被識破。
他強作鎮定地低聲問風清林:“你確定他們不會認出我?”
風清林語氣不疾不徐,帶著幾分不以為然的冷淡:“你擔心得太多了。靈蛇島弟子的裝束與玉佩獨具特色,他們怎會懷疑?再者,他們的眼里如今盯著的,是靈蛇島的名字。”
蕭廷鈞將信將疑,但眼前的陳郡袁氏兄妹的身影又讓他更添幾分焦慮。尤其是妹妹,剛才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看,雖說并未發覺異常,但他心知此人多疑,若稍有不慎,必會引來她的深究。
此時一位穿著青衫,帶著折扇的白面書生,面容帶著幾分淡漠,靠近蕭廷鈞二人,低聲說道“袁氏兄妹平日行事飛揚跋扈,素以欺凌弱小、強取豪奪聞名。他們仗著家族顯赫,官府難以插手,更因與江湖中人往來密切,少有人敢正面對抗。袁嵩為人狡詐陰險,精于心計,習慣用威逼利誘的手段掌控局勢。他喜歡壓榨弱小門派和地方勢力,甚至逼迫武林中人替他辦事,稍有不從便是家破人亡。對江湖女子,他尤為放肆,常強搶民女或逼良為娼,袁研則更加囂張任性,憑借自己容貌出眾,仗著家族權勢,將江湖中的青年才俊視作她的獵物。她不止一次公然羞辱那些看不順眼的門派或人,甚至曾在公開場合讓一位掌門跪地賠禮,理由僅是他沒有按照她的喜好奉上賀禮。她凡是想要的東西,從不會退讓一步,連當今皇帝都不放在眼中。他們兄妹在江湖上名聲極差,許多武林中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然而,袁家的勢力實在太過龐大,他們的暴行卻無人能制。此次現身盟會,真的晦氣”。
蕭廷鈞轉身望向這位書生,表情一種驚恐,那不是之前在百花樓里見過的那位嗎,蕭廷鈞心里暗自打了個寒顫。
書生面帶微笑,“在下姜懷白,乃玉虛觀觀主姜虛渡的兒子。第一次見靈蛇島島主,失禮了。”
姜懷白靠近蕭廷鈞,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齊公子,當真好興致,竟敢扮作靈蛇島之人。袁氏兄妹眼中無人,可對陌生面孔極為敏感,你行事還是小心些為妙。”說完,他抬了抬扇子,指了指不遠處冷眼掃視人群的袁研。隨即,他折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仿佛一切與己無關,繼續冷眼旁觀整個場面。
姜懷白的提醒讓蕭廷鈞心頭一緊,他暗自握緊腰間的玉佩,眉間浮現一絲凝重。風清林在旁看出端倪,嘴角微微一彎,低聲道:“怎么,被認出來了?那位書生好像不是什么好打發的人。”
蕭廷鈞目光淡然,低聲回應:“這人好像并不打算揭穿我,現在還不清楚是敵是友。”他看了一眼袁研和袁嵩的方向,眉頭微蹙,心底暗道,這一場盟會,果然并不簡單。
就在他沉思時,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略帶調侃的聲音:“靈蛇島的貴客來得真是突然啊。”這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些許陰郁,是陰山派的一位長老冷無涯。
蕭廷鈞緩緩抬起頭,正對上幾雙復雜的目光——不僅是陰山派的人,道真教的楊崇明也在注視著他,宋仙仙那張溫婉的臉上亦帶著淺淺的笑容,只是笑意未達眼底。
風清林似是看出了他的緊張,嘴角微微一彎,壓低聲音冷聲嘲諷:“堂堂‘齊公子’,竟怕到這般模樣?你不是向來與江湖人士打交道最在行么?”
蕭廷鈞咬了咬牙,低聲回道:“我打交道的多是尋常江湖人,眼前這些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風清林莞爾一笑,卻并未再多言,抬腳向大殿更深處走去。蕭廷鈞不得不硬著頭皮跟上,心中暗自祈禱,這場戲能順利演下去,別真叫人揭穿了他這層易容的偽裝。
此時,袁嵩坐在貴賓席上,斜倚著椅背,目光掃過會場。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風清林身上,眸中掠過一絲異色。他推開身旁的隨從,徑直走到風清林面前,臉上堆起一抹油膩的笑意。
“這不是數日前初到城中的賈府千金嗎?嘖嘖,當時還以為是哪家天仙下凡,沒想到竟是靈蛇島島主的表妹。”袁嵩雙手抱胸,語氣輕佻,“真是教人意想不到。”
袁嵩淫邪地掃了風清林一眼,嘴角一挑,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賈府千金果然儀態非凡,這般佳人,叫人難以移開眼。”
風清林臉上隱隱浮起一抹寒意,但轉瞬即逝,換上得體的微笑,輕輕福了一禮:“袁公子過獎了,在下不過是代島主行事,怎敢受如此夸贊。”她語氣謙遜,舉止從容,仿佛沒有聽出對方言語中的輕薄之意。
袁嵩見狀,似乎覺得無趣,聳了聳肩,退回座位。
風清林依然保持禮貌的微笑,仿佛未曾聽見。蕭廷鈞站在一旁,暗暗觀察四周,心中已有警惕。他微微側身,對風清林低聲說道:“我們還是低調一些為好,袁氏兄妹不是善茬,少與他們糾纏。”
話音未落,武林盟會的鐘聲響起。悠長的鐘鳴聲回蕩在蒼山之巔,眾人紛紛安靜下來,各自入座。
蒼山派掌門岳明坤緩緩步入會場,他一襲深青色道袍,面容沉穩而肅穆,眉宇間自有一股威儀。他雙手作揖,朗聲說道:“感謝各位遠道而來,蒼山派承蒙武林同道厚愛,今日暫作東道,與諸位共商大事。”
岳明坤一番開場白,語氣沉穩大氣,既點到為止,又不失謙和之態。臺下眾人紛紛回禮,不少掌門人附和著幾句場面話。
在袁嵩、袁研的區域,袁嵩抬了抬手,懶洋洋地說道:“岳掌門真是有心,但這場盟會若只是說些無用的場面話,可未免對不住在座各位千里迢迢趕來的辛苦。”
岳明坤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回應道:“袁公子所言極是,盟會原本便是為了解決當下武林中的風波,岳某絕不讓諸位失望。”
隨著眾人入座,靈蛇島的風清林和蕭廷鈞安靜地找了個不顯眼的位置坐下,旁若無人地聆聽臺上發言。然而,蕭廷鈞暗中觀察著周圍,目光掃過那些熟悉的面孔,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低聲提醒風清林:“在場這些人中,有不少是我們之前遇見的門派。務必小心,他們若識破我們的身份,就麻煩了。”
風清林微微頷首,神色如常,似乎并不為此擔憂。她低聲回道:“無妨,既然牌局已開,哪怕被識破,我們也要賭到最后。”
隨著風清林的這句話,武林盟會的氣氛愈加凝重,會場內仿佛暗藏著一股無形的劍拔弩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