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對不起，分頻器出現了1秒故障。后臺已經在搶修了。

14組組長一身圖書館工作服打扮，拿著事故報告做好挨訓的準備。

被稱作莫先生的男人淡定合上藍色百葉窗，將對面還在看畫畫的女孩完全遮住。

說重點。

好的，重點就是石英計劃和試音計劃兩個實驗重疊。通訊器出現異常。我們丟了兩名組員。

所以呢？

所以要請您親自出馬幫我們撈人。

理由是？

理由是其中一位可能是您的前女友。

證據呢？

證據是這頂漁夫帽。

哪來的？

老太太給的，她說您看到就知道了。

莫先生面無表情接過14組組長遞來的漁夫帽，一面米色，一面黑色。發現Logo的位置有點泛白，他蹙了蹙眉，撣了兩下沒有撣掉。

額，那個是月亮島的標記，不是污漬。

算計我？

沒有沒有。

你叫啥？

您叫我小白就可以了，我們的名字并不重要。

序列號？

254

你走吧。

那您答應了嗎？

你說呢？

莫先生露出一副我不喜歡跟不聰明的人說話的表情，將漁夫帽舉過頭頂似乎想嘗試一下。

額，莫先生，這頂是女士款，您如果要戴，顏色是要反過來的。

知道了。

白組長憋得滿臉疑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處理。你走吧。

好的。那個……白組長決定冒天下之大不韙再多一句嘴，我能問問您為什么愿意答應嗎？

莫先生將漁夫帽折成一個整整齊齊的小方格型，似乎已經用盡他今天所有的耐心。

因為你是唯一一個叫對我名字的人。說完再也不看他一眼。

白組長受寵若驚倉皇出門，立即右轉貼著墻壁，通過不斷深呼吸來平息剛才佯裝鎮定的心臟，他今天貌似創下了和莫先生對話條數的最新紀錄，過不了多久就會成為集團紅人，他甚至能想象到從保潔阿姨到小組成員都在談論這件事的空前盛況。

白組長喜滋滋地暢快想象，完全沉浸在成功的頻率中不可自拔。

嗯！這次這活兒接的不虧。足以支撐我做完后面的19次任務，然后滿級晉升。歐耶！

莫先生將藍色百葉窗再次打開，對面那個女孩已經不在畫室，只有一份最新的解讀報告回傳過來——

林深時見鹿，海藍時見鯨。夢醒時卻再也見不到你。

僅僅是念出這幾行字，我已淚流滿面。

為什么留下來的那個人是我？

我感到很悲痛。

我一邊流眼淚，一邊去感覺那幅畫。

那幅畫的作者好像在說：“天堂是個很美的地方，我媽媽去了那里。外公外婆從來不在我面前提這件事，他們以為我很小，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死。所以我也就假裝懵懂無知，好讓他們放心。爸爸在媽媽去世前跟她一直吵架，吵到最兇的時候，他們甚至要去離婚。起因是爺爺奶奶想要的是一個男孩子，爸爸也想，但媽媽不愿意，她怕自己萬一又生了一個女孩兒，那就等于雪上加霜。他們倆從海邊好不容易考了出來，見過了更大的世界，卻在生孩子的問題上重新返回海邊的頻率。其實海的那邊明明是更廣闊的世界。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視而不見。

我不覺得這是我的錯，但我感覺很難過……媽媽的心里有很多憤怒，我把海草畫成剪刀的形狀，希望能幫她分擔這些讓她感覺不快樂的事情，我也希望海水能夠沖刷和清洗她所有的憂愁。可惜，她的其中一個憂愁就是我。她想帶著我改嫁。至少，準備離婚的時候，她想要我的撫養權。

我早就知道她不愛爸爸。爸爸也不見得有多愛她。她其實有很多次機會離開這座孤島，但她沒有。她把自己的無能為力和對我的愛，化成隱忍和對自己身體的攻擊。直到有一天，她的身體不再能承受這種來自內部的自我攻擊。她能活那么長已經是醫學上的奇跡，全憑她強大的意志力吊著一口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