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這一泡尿的時間有點長。
這家伙剛剛開著機沒關呢?這要是把電浪費完了,考察就可以收工了。畢竟他們這次出來,是為了拍專題片。
考古只是副產品。
周道想去關電源。
本來關掉電源只是小事一件,但何景是個小氣包,不許任何人動他的寶貝,擔心別人把他的設備弄壞。
周道忍著沒動,但他需要提醒何景不要太浪費電池了。
在荒郊野外,想找個充電的地方那是不可能的。
“老何,完事沒有?”
什么完事沒有?這話聽起來別扭。
除了譚云當做沒聽到,小張小武兩個年輕人都會心一笑。
看來這一屆年輕人也都是燜壞的坯子。
這倆小伙兒本來想附和幾句,但看到周道一邊的美女面色冷若冰霜,都忍住了。
年輕男士,在美女面前,自動把逼格調到最高級。
何景一只手伸到石頭墻頭石面上,露了半個頭,臉上顯出吃力的表情,還夾雜著興奮。
“周組長,快來幫一把。”
這家伙這么不中用?爬個石頭墻都這么難?
“老何,你是不是該減肥了。”
周道蹲在何景面前,笑道。
“我那只手占著,快拉我一把!”何景一只手摳著石頭縫,指節發白,有點撐不住了。
這還真得幫忙。
用力一拉,何景趁著這股勁整個身體爬了上來。
“我這兒有個東西,譚所長看看是什么?”
這東西約一尺長短,銹跡斑斑,但仍然可以看到大體形狀,譚云戴上手套,仔細辨認,臉上的表情由平靜慢慢變成驚喜:
“這東西是從哪里發現的?”
“那還用說!肯定是我何景解決水火問題發現的。”何景喘著粗氣,說話也顧不上講究了。
譚云掏出放大鏡,前后左右仔細查看。
“小張,你也過來看看。”譚云招呼道。
其實小張就在他旁邊,蹲著呢。
小武也湊了上來:“這是誰家的燒火棍?”
你家的燒火棍這么短?譚云看一眼小武,沒有懟出聲。
畢竟人家是地主,這還熱情的招待他們一行呢。
小張:“所長,學生功底太差,不敢做判斷。”
魏麗麗示意周道:“組長,你看出名堂沒有?”
周道沉吟有頃,沒有回答,他要讓譚云講出來。
周道記得,上一世考古人員曾在楚長城發現銅戈、銅鏃等文物,而何景發現的這個物件,擦去泥沙,隱約有綠色銹跡。
看過網上文物圖片的周道,一眼就認出這就是一把銅戈。
沒想到后世出土的文物,居然以這種方式被發現!
何景,“譚老師,這到底是什么,要是沒什么價值,我就把它扔回去!”
譚云急忙雙手護住,“可別,這可是個好東西,無價之寶啊!來,你快帶我下去看看,我覺得應當還有其他寶貝!”
周道一把拽住要一同下去的何景,“老何,要扛上你的攝像機,這可是重要鏡頭!”
……
石頭墻基,一條溪流蜿蜒流過。雨季反復漲起的水文線清晰可見。
經過水流沖涮,可以隱約看到年代沉積的土石層。
譚云手持一把小型作業鏟,小心翼翼的清理沉積層。
在這些沉積層中,他收集到一枚長度不足兩公分的銹跡尖狀物,用布帕小心包好。
“初步判定,這個石頭墻是楚長城遺址,這里發現的青銅器,從形制上看,當是戰國時期的銅戈和銅鏃,土壤的沉積層,需要拿到省考古實驗室做碳14測定!”
對著鏡頭,譚云情緒激動。
“這次隨宛都電視臺的攝制組來雉城,是一個發現楚長城的很好機會,作為一個考古工作者,我覺得非常榮幸,如果最終能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那將是我終生最驕傲的考古經歷。
接下來,我們將邀請省考古隊對銅戈發現的基段進行考古發掘,相信會有更多的發現。”
譚云不愧是老手,知道周道這個節目需要什么。當然,他也過足了上鏡頭的癮。
魏麗麗很上鏡,當何景把鏡頭對著她的時候,她同樣娓娓娓而談:
“觀眾朋友們,我腳下的這堵寬闊的石墻,經專家初步判定,為楚長城,如果最終得到確認,那將是震驚大華國考古界的爆炸性事件!
因為楚長城,極有可能是中國最早的長城,兩千多年能完好的保留并被發現,不能說不是一個奇跡,這將會成為宛都又一個亮麗的人文名片。
本期專題《尋找楚長城》,我是魏麗麗,我們下期再見。”
魏麗麗眼波流盼地看著何景身邊的周道……不,周道手里的那張寫著臺詞的A3紙,美目閃爍,笑容可掬。
“這一遍可以嗎?”
“不行,太假!”
……
“這一次可以嗎?”
“不行,表情太冷艷!”
……
“這次行了吧!”
“不行,太嬌媚,你面對的是觀眾,不是情郎!”
“都第四遍了,周道你有完沒完?”
“……”
“周道,你捉弄我!”
……
小武在下山的路上,表情一直很沉重,我堂堂雉城縣委宣傳部的科員,怎么能錯得這么離譜?不是明代的,是戰國時期的楚長城,這相差快兩千年,傳出去豈不說明我的業務素質很不過硬?
“譚老師,這個楚長城,會不會是我們判斷錯了?”
譚云臉色立馬寒了下來:“小武同志,我們考古人是靠證據說話的,雖說在沒有得到實驗證明之前,我不能把話說死,但憑直覺,這個古代遺存是楚長城錯不了。”
“周組長,如果我們領導問起來,能不能不提我之前說過可能是明代建筑的那些話?”
周道拍拍小武的肩膀,“你不是考古工作者,判斷錯也沒關系啊。”
小武神色黯然,“最近我們科室在搞思想大解放學習,我擔心我之前的話會被認為思想保守。”
這都能上綱上線?
周道暗嘆:看來基層工作日子也不好過。
這讓他想起,這個時代,是真正思想大解放的時代,連頭腦靈活的年輕人,都有思想落伍的焦虙,舊體制下的那一批人,很快就會面臨人生的兩難抉擇。
……
回到招待所,周道剛剛洗了個澡躺下,電話鈴響了。
“是道兒嗎?我是你爹,哎呀,可讓我給找到了。”
周道:“……”
怎么老爹什么時候學會偵探了?在宛都他都沒打過電話,居然能追蹤到雉城!
“爹你咋知道這里的電話?”
“爹咋知道?爹長個嘴不是光用來吃飯的,爹不會問?!”
這話……你老子還是你老子!沒錯!
“……”周道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道子,我跟你說個好消息,你考上大學了,叫什么……宛都大學,通知書在大隊部,是來生收著的。我現在和你媽都拿著呢!”周大錘異常興奮。
“道子,你快請個假回來,聽說很快就開學了,你是咱村第一個大學生,咋也擺個酒席!”徐翠花果然在旁邊,聲音高興得就剩哆嗦了。
“那啥,媽,不就是宛都大學嘛,咱又不是臉盲哥,考的是人大,是全村人的希望啥的,咱就不用辦了。”
“啥?鐮忙割?麥都收倆月了,不割了,再說這跟擺席有啥關系?”
“那啥,媽,我是說,席就省了,我回去看看你二老就行了。”
“那也行,你就早點回來。”
就掛了電話。
周道:“……”
“媽我這還沒說完呢,咋就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