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看了下周道紙袋里的四鞭酒，笑得七葷八素，“周組長，送我這個東西，你可真會想！”
周道瞇眼笑道：“楊主任，你需要。”
老楊打開了包裝，看著里面暗紅晶瑩的酒液，笑道，“好，我收下了。誒，你說吧，我這轉眼就到‘保溫杯里泡枸杞’的年齡了，真羨慕你們年輕人。”
周道心道，你這個感慨我也有過，不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嘛。幸而我又有了新的開始，可以開始新的征程。
“楊主任，感謝你那天電話里提醒我，你的話應驗了。”
“怎么，有人報復？”
周道把發生的事情大體講了一遍。
老楊相當震驚，“居然這么肆無忌憚！太過分了！不過矛盾已經暴露出來，也就不用再怕什么了。”
你是不用怕什么，周道腹誹，然而有人暗中把我調查得清清楚楚，換做你，你不擔心？
根據案犯的口供，是有人專門在半路截住綁匪遞給他們的的紙條。這說明即使在他們內部，此人也不想暴露……這最起碼說明幾點：
一是此人對周道非常了解，包括他的工作單位、工作以外的事業，甚至公司、住家。
二是此人自我保護意識很強，他（她）沒有直接把這些情報告訴方少天，而是半道給劫匪，這說明他要么跟方少天是一伙的，要么即使不是一伙，但也是對方少天非常了解的。
如果按時間點推算，他（她）甚至對方少天的計劃都了如指掌，但他為什么不直接把周道的生活軌跡直接給方少天？說明他可能知道方少天這個傻缺做出的這個報復行動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
他（她）既想讓周道得到切實的“教訓”，又不想暴露自己。這又有兩種可能，一是此人相當精明，二是此人對周道有所忌憚，不想讓人知道他在跟周道作對。
能滿足這個條件的人不多，就目前周道掌握的情況來看，對周道公司運營比較了解的對手林傲天肯定算一個，但林傲天已經被周道收拾得灰頭土臉了，他還愿意繼續跟周道作對？
這個可能性令人懷疑。
另外，林傲天對周道的私人生活沒可能那么了解，這個人顯然是掌握了周道的全部生活軌跡的人。
單少？這個可能有，但其實他一直沒有跟周道有過激烈的正面的沖突，以這個人的性子，他采取這么曲折的方式，不是沒可能，而是可能性比較低，他是那種要么指示人干，甚至還想讓你知道的主兒，他覺得這樣才能起到警告作用，才能滿足他勝利者的心理。
這么看起來，似乎都像是幕后黑手，又都不像，這讓周道頭大。
“老弟，你想什么呢，來，既然有警所把那幫人一鍋端了，你也就放心了。”
老楊叫了一壺黃酒，斟上，舉杯邀周道同飲。
周道品了品，這酒雖苦猶甜，余味醇厚。
“楊兄，你能出來，不會只是想跟我一起喝這杯小酒吧。”周道干脆改用親昵的稱呼，這樣大家更融洽些。
“難不成你還想喝花酒不成？我跟你說，火車站那里現在可是很多‘衛生旅館’，雉城的妞倒是挺嫩的，但那花酒喝不得，遇到仙人跳，可是得不償失。”
不小心暴露了行蹤，周道笑道：“楊兄你沒事，以你的大名，你可以說那是為了采訪才深入進去的。”
老楊面色如常，“嗯，咱那叫采風，深入生活。”
然后話鋒一轉，“我老楊可是個正經人，那事咱可不干。”
我知道，到了這個年齡，一般來說對“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理解都是正面的了。誰還記得什么叫臉紅？
周道以一種過來人的姿態腹誹。
老楊玩笑開完了，忽然正色道：“老弟，現在地直機關都傳遍了，說老弟你深入顯山，寫出了與以往不一樣的內參，別人不敢寫的，你都寫了，厲害。”
周道，“這么說我成了靶子？”
“只能說你成了某些人的靶子。地區領導對你這個內參非常重視，據傳會采取雷霆行動，徹底根治顯山礦濫采問題，你這回是立功了。立功必然受賞，到時候可得正經的請我。”
周道，“我看你說這話就不正經，楊兄，你提醒我的不只這些吧。”
老楊夾了一口菜，吃得油光滿面，又品一口茶水，才平下氣道：
“其實我想提醒你的事已經發生了，警報已解除。以你內參在領導層的影響力，沒有誰明面再為難你，你不必擔心了。”
這家伙，滑得像泥鰍。
不過這也是客觀情況，有些話他留著不說，也是他的正常自我保護。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之前老楊已提醒過自己，這也夠朋友了。
……
既然老楊都知道內參是他寫的，說不定周凱也已經知道了，這事當時沒有向他匯報，是保密考慮，張凱還一直以為他是做一個經濟報道的，他是得跟張凱解釋清楚。
這兩天得按時到宛都電視臺坐班。
魏麗麗見到周道，疑惑的問：“組長，顯山的新聞到底是怎么會事？我們錄的影像真的全消毀了？”
周道笑道：“你魏大記者的主持，那么光彩照人，怎么可能消毀？何景留著呢，備份的影像已經交給上級領導了。”
魏麗麗知道他說的上級領導是喬華，也就不再問了。
孫廣勝有些日子沒見到周道了，專門來到周道跟前，笑道：“周大組長這次又成功的采訪了顯山鎮？這次是不是又爆個冷門？”
周道：“孫組長這是看我的笑話了？”
孫廣勝，“這哪是看你笑話，我只不過是關心一下你這次采訪是不是個笑話。”
周道似笑非笑道，“采訪是不是個笑話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笑話的人是不是個笑話。”
孫廣勝：“……”
何景：“你倆打啥啞謎，雖說我們這次采訪遇到挫折，但我覺得我們的采訪還是成功的。”
孫廣勝鄙夷道，“是一次成功的無效采訪，請問你們的新聞什么時候播出？”
KAO，這話毒的，都不給留一點余地？
周道嘴角微挑，“孫組長，我們這次采訪，本來就不是用來播出的。”
“不是用來播出的？中群兄，你也聽聽，新聞不是用來播出的？《新聞概論》里哪一章這么寫了？”
廖中群附合道：“是沒有這一章。”
“發表有廣義的發表和狹義的發表，廣義的發表是指面向所有受眾，狹義的發表是指面向特定受眾。”
魏麗麗難得一見的插話道。
“嗯，還是我們的美女記者有見地。”周道贊嘆道。看來魏麗麗一開始就知道我的采訪用途，這個冷美兒，沉著冷靜到讓人吃驚。
孫廣勝哈哈大笑：“魏麗麗，你是不是得說我們宛都電視臺不是針對全區受眾，可以只針對周道一個人播出？”
魏麗麗笑容里蘊含譏諷，不愿意搭理他。
孫廣勝完全沒有理會魏麗麗的表情，繼續道：
“周道，你不要認為有魏麗麗支持你就覺得自己這次失敗也是光彩的，你在專題部新聞采訪‘出手就火’的神話破滅了，面對現實吧！而且，這次是領導點名批評，下次是什么結果，就不知道了！”
“哪個領導點名批評？要是領導點名表揚了呢？”周道嘴角微挑，看著孫廣勝。
“做個人吧！”孫廣勝對周道的“無恥”已忍無可忍，“我可以打賭，要是領導點名表揚你了，我自掌三掌，要是沒有，你自掌三掌，敢不敢賭？”
“這有啥不敢的，廖中群、魏麗麗、何景，你們三人作證。”周道裝作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廖中群說：“好，我作證。”
魏麗麗則面帶微笑。
何景心慌，周道你這不是沒事找抽嘛。我可是親耳等到你說采訪影像制作要全部撤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