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來越遠，空間也越來越無限，周圍都是灰白的霧氣，姬希音覺得自己可能要沒在這里了。

姬希音想，我堂堂霜滿城小天才居然不明不白中了一個牙還沒有長全的小孩子布下的幻術，簡直是……太羨慕了。

想想自己從七歲開始立志修行，除了隔三差五去佛宗云寧寺偷聽大和尚們授課，就是去仙門書院周圍晃悠希望能聽到年輕的書院學生們關于修行的談話。

雖然云寧寺不禁止外人入內，儒家書院也鼓勵學生們相互交流。

但是這些遠遠不夠，在云寧寺是能聽到的只是給小和尚們講的啟蒙道理，而偷聽到的書院學生們的談話也只有只言片語，如同霧里看花一樣。

姬希音不想去當和尚，可是書院他連門都進不去，就更別提拜師學藝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放棄，雖然好像沒有什么理由，但他就是這么堅持了下來，堅持了十年。

啟蒙的道理他聽了一遍又一遍，書院學生們的只言片語也在他腦海里慢慢成章。

所以他絕對不能死在這里，他的路絕不會在還沒開始的時候就被終結。

姬希音閉上了眼睛，在所有感官都被無限放大的幻術中，每一個感官都非常重要，只有所有的感官都保持平衡，精神才不會被幻術所侵蝕。

姬希音在進入幻術的第一時間就是這么做的，他就像無盡大海上在暴風雨中顛簸的小船，雖然隨時可能傾覆，但又屹立不倒。

現在姬希音主動閉上眼睛，放棄了視覺，脆弱的平衡瞬間就被打破了，幾乎是同時他失去了所有的感官沒入到了無垠的黑暗中。

沒有光，沒有聲音，什么都沒有，就只是黑暗。

恐怖的黑暗。

不知過去了多久，姬希音醒來了，他看到了光，他咬牙向前，他舉起了手里的板磚，狠狠地向前砸了下去。

在姬希音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了眼前穿著華麗的小孩子帶著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然后被干凈利落地砸暈了過去。

姬希音笑了，露出了晶瑩的牙齒。雖然欺負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并非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正面擊敗了一個入了道一境的修行者，確是一個能讓別人驚掉下巴的傳說了。

這一次戰斗的起因說來其實可笑。姬希音和往常一樣在書院附近走著期待能聽到點什么，然后就看見一個小孩子從天上掉下來摔倒在了路邊，剛好摔到臭水溝里。

姬希音嚇了一跳，連忙上去查看，還沒有走幾步，就看見那個小孩子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看起來除了衣服臟了，竟然一點事情都沒有。

然后他就看見了那個小孩子看過來的充滿殺氣的眼神，姬希音心里一疙瘩，還沒來得及跑路，那個小孩子招手喚來一股強大的風波，姬希音就像咸魚一樣被狠狠地拍到了墻上。

要不是姬希音日復一日的堅持用從云寧寺偷學來的法子打坐，筋骨氣血比常人強盛很多，剛才這一下就足以讓姬希音非死即殘了。

他向那個小孩子看了過去，卻只看見一雙冷漠的眼睛和那只舉起來正在緩緩用力的手。

憤怒像是火一樣，在姬希音心里燃了起來。

在越來越強烈的正在撕扯自己身體的風中，姬希音也感受到了力量，自己的力量。

他在一瞬間發力，突破了風，向他的對手突進。

但是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如此之大，那個小孩子又一次招手，姬希音連躲避都無法做到，就被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痛。姬希音感覺全身的骨頭都碎了，但他還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所以他又一次爆發了。

比上一次更突然，也更快的突進，成功的縮小了他們的距離。姬希音看見了對手驚愕的表情，他們已經只相差一步了。然后姬希音就突然被拉進了無邊無際的灰白霧氣中。

這絕不是真實的空間，這是姬希音的第一反應，因為他不認為那個小孩子這么強大，可以瞬間將人拉進一個另外的空間。所以這必然是一種幻術，來自精神上的欺騙。而且就算是，他也不會放棄。

不管是真的空間，還是假的空間，放棄了就會死的。

姬希音不知道那個小孩子是怎么做到瞬間布下幻術的，因為這個空間太真實了。在姬希音全部的知識里，這是書院教習也需要長久準備一番才能做的的事情。

所以他想這個幻術肯定有他的缺點，或者說局限。他按照聽來的對付這種空間類幻術的方法，努力的控制自己所有的感官，讓它們保持一種抽像意義上的平衡。這樣他就不會被這個幻術帶入到更恐怖的空間里去。

他感覺自己在里面過去了很久很久，這實在是一件難以述說的感受，因為太恐怖，太煎熬。

但是他想，這是一件好事，他還有感覺，這說明他還沒有死，在外界過去的時間也必然不長，甚至可能只有短短的一順。

幻術也是需要消耗精神力量的，他堅持的時間越長，那個小孩子耗的精神力量就越多。同樣的道理，幻術越真實，他耗的精神力量也就越多。

所以那個小孩子應該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誰先堅持到最后，誰可能就是最后的勝者。

他贏了。

當他果斷放棄感官的平衡，主動進入更深的幻術時，就是為了加速那個小孩子精神力量的消耗。

他的判斷都是正確的，他判斷出迅猛的攻擊是他取勝的關鍵，他判斷出突如其來被拉入陌生的空間是一種幻術，他判斷出對手的狀態已經經不起更進一步的消耗。

在這場戰斗中，他行走在生與死的邊緣，如果他的對手更成熟，如果他的對手更加重視他，有太多的如果，因為他的對手能運用的力量比他強大太多，他贏的希望那么的渺小。

他太過弱小了。

姬希音在砸暈了那個小孩子之后就勉強支撐著身體離開了，雖然那個小孩子對他下了殺手，但是姬希音還做不到打死一個小孩子這樣的事情。

姬希音推開門，走進了一個小小的院子里。正在院里井水旁，洗衣服的張嬸看到了滿身血污的姬希音嚇了一跳，連忙上前來查看情況。

姬希音虛弱地笑了笑道：“張嬸，我沒事，就是被狗追了好幾條街，休息一下就好了。”

“胡說，什么被狗追，又被那群衣冠禽獸打了吧。”姬巋打開門，一臉怒氣地走了出來，“一天天的想著什么問道修行，有什么用，你連人家的門都進不去，還不如多溫習幾本書，后年大考不要你有個什么名次，考的上，我就……”

張嬸扶著姬希音埋怨道：“別考不考的了，你看看這孩子，都被打成什么樣了。音哥兒，你有沒有傷在哪啊？”

姬希音道：“我沒有事，就是有點兒脫力，張嬸，我去睡一會，明天就好了。”

說完，姬希音獨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