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的時候老張和阿天已經(jīng)在店里虎視眈眈了。
阿天先是瞪我一眼,接著站起來朝李元一伸手:“祁天。”
李元也從善如流地握手。“李元。”
“久仰大名。”阿天說。
李元穩(wěn)重地一點頭:“王煜也經(jīng)常和我說起你們。”
“你們才認(rèn)識幾天啊,還經(jīng)常說起。”老張嘀咕了一句。
阿天也不廢話,直入主題:“王煜跟我們說了昨天發(fā)生的事情,我們對磁場也查過一些資料。現(xiàn)在我有些問題想和你請教一下。”
“請教談不上。要是我知道的話,自然知無不言。”李元誠懇地說。
“王煜身上的磁場可以忽略不計,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你不一樣,你對磁場的了解都有多少?”
阿天這問題問的大,李元卻回得詳盡。
“磁場基本上就和我如影隨形。可這感覺就像是我們每天用著五臟六腑,但是也不是誰都能說明白其中的道理不是。”
“別人說不明白,你總不會說不明白吧。”阿天并不吃這一套。
“這可是抬舉我了,不過我的確是不可能放任自己的身體被改變,而不去問個究竟的。”
李元倒是坦然地接受了阿天的說法,他告訴我們:“這么說吧,這個磁場像是在塑造我一樣。那感覺有點類似機械學(xué)習(xí),每次轉(zhuǎn)化或者遇到特定場景的時候都會喂給我一些消息,讓我為了不知道什么任務(wù)準(zhǔn)備好。而在多柱大廳和全知神廟里展現(xiàn)出來的信息,應(yīng)該就是讓我成為某個東西的教程的一部分。”
李元一貫輕巧地把匪夷所思的事情說了出來。
“那為什么我能接收到異域的遠(yuǎn)古信號啊?”我忍不住問。
一旁老張聽了,也激動地提高音量:“是啊,如果這事兒是和磁場相關(guān)的話,老王明明沒有被轉(zhuǎn)化、不是你們尹家的人,可那個柱子為什么你們摸了都能看到東西,而我和祁天不行?”
李元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甚至看上去比我更憂心忡忡。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我在埃及待的時間更長,所以不小心也被算進(jìn)‘信號接收’范疇了?”我把阿天的“讀卡器”理論簡單地說了一下,又看向李元:“行了,不說這個了,你繼續(xù)講你的。”
“其實說起來我自己也就在埃及這次經(jīng)歷過這種事兒,除此以外我真正參與過的磁場相關(guān)的事情就只有四川和南極的項目。但是四川那個我不能說,因為我接觸的更多是私人問題,其實和磁場相關(guān)性不大。279掌握的消息會更有幫助一些。”
我們沒有追問四川的事情。畢竟從阿天查到的資料和李爺爺告訴我的事情里,我們都知道李元是在四川失去的父母,尹家那個怪病的根源也很可能就在四川。加上那次行動應(yīng)該是279主導(dǎo)的,既然能通過孟維清等人得知情報,就沒必要非得揭李元的傷疤了,哪怕他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在意的樣子。
“那南極呢?你們在南極是什么情況?”我問。
李元把事情大概說了。其實事情的始末我們大概已經(jīng)從老張和Alex那兒拼湊出來了,和他說的大致能對得上。
老張這時候提出一個問題:“所以福爾摩斯教授他們?nèi)ツ蠘O的時候,是出于科學(xué)研究嗎?”
李元說:“至少我們是這么聽說的。”
“那事實呢?”阿天追問。
李元露出一個笑容,像是在說何必明知故問。
“那好,先不說他們。你又是為什么去南極?作為尹月臣,你自然是知道磁場和轉(zhuǎn)化的事情,而在那之前你又和279合作過。那你去南極的是不是一開始就是奔著磁場去的?”
這回李元坦然地回答阿天說是。
“你們是去做什么的?拿到那塊有輻射的石頭了么?”
“南極的那塊石頭我們根本沒指望可以拿得到,畢竟咱們國家在南極的根基不是很深入。所以只是去探探情況。不過還是錯誤的估計了形勢,沒想到南極的情況會這么復(fù)雜。”說到這兒,李元頓了頓:“至于南極的那塊石頭,無論在誰手上,現(xiàn)在都在這里。”
“這么說來,石頭的所有權(quán)其實無所謂,只要它們都在需要它們在的地方就好了。是這個意思么?”老張問。
李元點點頭。
“那天瑞亞也跟我說過,沒有一個隊伍能獨自進(jìn)到沙漠。”我恍然大悟,原來竟然是這個意思么。
聽我提起瑞亞,李元笑著看了我一眼。
“這倒是真的。現(xiàn)在所知道的幾塊石頭分別掌握在不同人的手里。這也是為什么克里斯還在摩根的隊伍里。其實哪怕他一開始用【永恒之眼】給自己換來了同行的機會,以那些人的行事風(fēng)格,事后翻臉不認(rèn)人也是很正常的。摩根現(xiàn)在還帶著他,是因為他手上還有一塊礦石。那塊不知道被他放在誰身上的礦石兩個隊伍都想要,所以互相制衡,讓克里斯在這之中求得平衡。”
這個亞諾還真是好手段。全世界頂尖勢力都在爭奪的幾塊石頭,他一個人就拿到了兩個。還不怕死地在兩撥勢力中間游走。真是富貴險中求啊。
“可是他圖的是什么呢?難不成他也被轉(zhuǎn)化了?”我不解。
李元聳了聳肩。“雖然我從南極那會兒就認(rèn)識了克里斯,但我并不清楚他的背景。不過無論出于什么目的,他現(xiàn)在和我們是沒有沖突的。就憑這點,279也要把他爭取過來。”
“那就先別管他了。”老張盯著李元,“你們在南極的時候,磁場造成的不應(yīng)反應(yīng)很嚴(yán)重是么?我聽福爾摩斯教授說,在當(dāng)時在場的人里,最后只有六十一個活著離開了南極。”
“現(xiàn)在還活著的人只有四十七個,其中大部分再也沒辦法離開病床了。福爾摩斯教授至今都要在家臥床接受治療。”
誰都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個局面。見我們一臉震驚,李元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這就是意外狀況了。在四川的那塊石頭輻射并不這么強,所以我們也算輕敵了。”
老張憤憤地說:“這哪兒是輕敵啊!不弄清楚了就讓人過去,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分別。”
李元頗感意外地看了老張一眼:“其實這也不能怪279。當(dāng)時每個國家都在往南極派人,如果我們不去只會被別人搶了先機。畢竟是和不同勢力的博弈,至少要做到知己知彼。不過也因為考慮到咱們在那邊的資源不成熟,所以當(dāng)時去的人只有我。”
我們都驚呆了。李元是仗著自己藝高人膽大,還是不拿自己的命當(dāng)命呢?我又想起來他輕描淡寫地說起過自己無論受什么傷都不會留下傷疤的事。難不成他真的受過很重的傷么?
還是阿天打破了沉默。她問我和老張:“你們一起去拍賣會的時候,有感覺到什么不適么?”
我倆互相看了看,都搖搖頭。除了一開始我和亞諾離得近了,有點兒頭暈以外,沒什么別的感覺。
“這就是問題了。如果磁場選擇的人或者能做到的事情是一樣的,那為什么南極的輻射會致死,而【永恒之眼】卻沒事兒?這倆不都是能散發(fā)輻射的礦石么。而且咱們現(xiàn)在只知道埃及、南極、阿富汗和中國有這種能產(chǎn)生磁場的礦石,可那些礦石能做到的事情和所在環(huán)境都知之甚少。”
聽阿天這么一說,我才覺得不對勁。我一直就只顧了看表現(xiàn)出來的,竟然忽略了這些很重要的問題。到底中國、阿富汗和南極的石頭有什么區(qū)別呢?為什么有的會傷人,有的不會?它們真的是同樣的石頭么?
“這就只能找機會再問問279他們了。”阿天說,然后她問李元:“四川的那塊石頭是不是還在他們手上?”得到了肯定答案。
老張補充了一點:“既然他們把石頭帶在身上,現(xiàn)在也沒輻射出啥毛病來。看來四川的這塊石頭也和南極那塊有些出入。”他想了想,又說:“不知道埃及的這塊石頭是怎么個情況。”
“要想知道埃及的情況也不是沒辦法。”李元說。我們都看他。他繼續(xù)說:“我聽說布萊克爵士的叔叔進(jìn)去過那個沙漠,不如找機會去問問他。還有哈桑她們,從昨天展現(xiàn)出來的那些看,他們明顯也知道些什么。”
“那瑞亞呢?”阿天問,“她是不是也在你們隊伍里?拍賣【永恒之眼】的時候她也在場,并且是競價的人之一。加上她和亞諾的關(guān)系不錯,說不定她也掌握了一些消息。”
說到這點,我還沒告訴阿天和老張關(guān)于瑞亞和李元的關(guān)系。李元倒是不避諱:“我小姨什么也不知道。我姥爺已經(jīng)因為這事兒失去了一個女兒,不可能讓瑞亞接觸太多。”
老張和阿天被他倆的關(guān)系驚了,但李元神色如常繼續(xù)說:“她跟【永恒之眼】扯上關(guān)系也只是知道這東西得弄到手,這個信息還是279給她的。”
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兒的,瑞亞的形象和我們原本設(shè)想的大boss形成了強烈反差。
老張也很是無語:“我就說瑞亞姐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幕后黑手。”
說起來都賴?yán)蠌埣依锬挲g跨度大。我和李元明明年紀(jì)比他大,輩分卻要平白往下跌。李元倒是完全不在乎,可我總覺得別扭,還好老張沒注意到這點。
“既然和磁場的牽扯不大,那瑞亞為什么會在這兒?”我問,“而且她每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是在做什么?”
李元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她在忙著東撒哈拉沙漠考察投資團(tuán)的事兒唄。279這趟來,雖說只是打著這個考察團(tuán)的旗號,但是要真干成了也能大賺一筆。”
現(xiàn)實遠(yuǎn)遠(yuǎn)脫離了我們的想象,瑞亞資本家的身份得到了充足的體現(xiàn)。
“279費盡心機用掩護(hù)身份進(jìn)入埃及,目的就是為了調(diào)查這里的磁場對么?”阿天并沒有在問任何人,自己接著說下去。“可是埃及也有磁場和輻射這個消息是從哪兒傳出來的?我們來這里只是因為王煜在這邊考古,而你爺爺告訴她你也會來。而我們在來之前,并沒有聽到任何關(guān)于磁場的消息,只知道多方勢力都在埃及盤桓已久。”
李元點點頭。“在這方面你知道的或許比我還要全面。的確,其實誰也不清楚‘埃及磁場’這個消息的源頭是哪里。埃及這邊的事情持續(xù)時間最久,從二戰(zhàn)的時候就開始被關(guān)注了。只不過這在當(dāng)時并不是首要的任務(wù)。而且由于沒在人類活動頻繁的地區(qū)出現(xiàn)輻射,所以直到本世紀(jì)埃及才又被重視起來。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傳出的消息,說有人知道西邊的沙漠里有東西。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沙漠里有的是什么,甚至有些人認(rèn)為在那里有法老埋藏的寶藏。當(dāng)然了,到底沙漠里有的什么,誰也不敢打包票。”
“難道在沙漠里的不是另一塊有輻射的石頭么?”老張問。
“誰知道呢。那些石頭也好、磁場也罷,它們的本質(zhì)是什么誰又能說清楚呢。”李元勾起嘴角,“所以才要去一探究竟啊。”
哪怕說的輕巧,可這件事對李元來說關(guān)乎命運。
我雖然有可能也能莫名其妙地點亮古埃及祭壇,但那祭壇對李元鮮血的反應(yīng)甚至比自詡古埃及祭司的哈桑和萊拉還要強。
要是把磁場造成的影響比作一條大河,我撐死了是倒霉走到這河邊兒上被濺了一臉?biāo)钤墒且恢痹诶镱^泡著呢。
李元說他曾經(jīng)東躲西藏,可又不得不孤身一人到被他國勢力把持的南極,現(xiàn)在又來到這茫茫沙漠。我身邊有祁天和張飏兩個好朋友,可李元竟是一個人走到了現(xiàn)在。想到這兒,我對他沒有坦誠相待的怨氣也所剩無幾了。
我轉(zhuǎn)過頭,給李元送去眼神支持,沒想到他竟然愜意地朝我眨了眨左眼。
有些人就欠淹死在命運的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