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看看被光截斷的退路,腸子都悔青了。
正在給我左胳膊纏繃帶的白老師突然“咦”了一聲,我忙問怎么了。白老師沒說話,他輕輕按了按我的傷口,我還沒反應過來,他手上突然加重了力道。
我皺起臉,不解地看向白老師。
“知道疼了?看你下回還敢不敢。”白老師雖然這么說著,幫我包扎的動作卻很柔和。“你膽子可真大,真當自己是那孫猴子么不怕燒。”
這還是頭一次聽白老師這么說話,估計是被我嚇壞了,在279這么個不拿人命當回事的組織里被人關心還挺意外的。我忙賠著笑臉連聲保證再也不會干這種危險舉動。
接下來敢死隊重新整編,這次還是卡爾開路,孟維清和布斯維爾領頭,其余眾人相互穿插。由于我“光榮負傷”,白老師和李元跟我一起墜在了一行二十來人的隊伍后面。沒人敢讓史蒂芬妮斷后,所以走在隊伍最后的是夏商周和一個俄羅斯人。
在黑洞洞的門邊看到卡哇伊桑我很是驚訝。剛才他被黃銅耳釘的慘狀嚇得不行,站在回程的站臺上說什么也不肯繼續走了。“王博士你說的對,沒有獻祭的人是要受到懲罰的,水銀怎么能算金屬呢,在下真是糊涂啊糊涂。”
當時我正糾結要不要跨過那道光,所以只敷衍地安慰了卡哇伊桑幾句,沒想到他竟然克服了心理障礙高低還是跳了這個火坑,我心里對這個日本人有了一絲敬意。
“王博士啊,你終于來了,我特意在這里等你。”卡哇伊桑一見我就湊了上來,我側了側眼珠確定自己不是殿后的,便停下來等他說完。
“那個,請問現在重新獻祭還可以么?”卡哇伊桑搓搓手,露出一個苦笑。“就我們兩個的祭品沒令神明滿意,你剛才也看見了,恐怕下一個就是在下了。”
“這個我也說不好,要想祭祀的話總要先找到祭壇。不過你既然擔心的話,為什么不回去呢?剛才我看你在另一邊啊。”
“嗐,嗐。”卡哇伊桑搓搓手。“我剛剛找不到天婦羅,那個埃及的小姑娘告訴我他跑到這邊來了,我只好過來找他。還好天婦羅的祭品管用,不然我要擔心死了。”
這個日本人真是奇怪,自己小命兒都要不保,竟然還惦記著他的貓。天婦羅來沒來這邊我沒注意,但是為什么萊拉要把卡哇伊桑哄過來呢?這些埃及人又是在打什么算盤?
祭司兄妹最后看了一眼親人被留在原地的尸體,繼續向前走去,阿里緊跟著他們。
出了那道一直洞開著的門,我們又走進了一條甬道。在經歷了一段燈光都展不開的黑暗后,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些光亮。
從進甬道開始我就把自己擠在279的隊伍中間,可哪怕白老師和李元都離得很近,光也還是被周圍的黑暗吸走,彼此都看不清臉。此時我早已經失去方位感,不知道這是在往哪個方向走。
白老師說從杰奎琳殞命的祭壇之后,我們就一路在往地下深處走,此時已經離地面有六百多米了,面前的這條路大體上是向西走。在這點上我早就不再質疑白老師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他的感官異常敏銳,對世界的認知方式和我們普通人不同。
可如果這已經是地下六百多米,按常理說越往地下溫度怎么都應該會要比在外面高一些。就算是撒哈拉沙漠的地溫場和普通地形不太一樣,怎么也應該覺出熱來了。
此外更重要的是,古埃及人是怎么做到在地下挖出這么一個空間的,難不成這真的是一塊超級大的單體巖石不成?可就算是這樣,要是在地下如此深的地方弄出無數通道和房間,那么幾千年來這千瘡百孔的石頭還沒有在地層壓力作用下分崩離析也是彌足堅固。
更何況還得承擔更多外力。我借著那不知打哪兒來的光線看卡爾等人正對著前面的石門掄大錘,心說怎么不帶個盾構機來,自己挖一個神廟不是更開心。
“你們要是不想死,現在就別再對那堵承重墻下手了。”常笑涼涼地說。
史蒂芬妮張口想諷刺,被布斯維爾攔住了,大胡子問:“那你說該怎么辦?”
“被殺了的埃及學家不是說了么,按游戲規則來。”常笑好像完全不把史蒂芬妮的危險性看在眼里,他甚至沒有正眼瞧那個殺人兇手,也沒看布斯維爾。“這規矩可能就得讓還活著的埃及學家給我們講講了。”
一時間聚在我身上的目光都快把我點著了。我動了動嘴唇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派崔克就從我身后走了出來,原來眾人是在等著他給個說法。
松了口氣的同時我忍不住想,難道我的推斷真的是胡思亂想么?李元不著痕跡地站到了我身邊,我看了看他安靜的側臉,又轉回頭打起精神聽派崔克講那再無第二人知道的規則。夏商周和卡爾則是盯緊了史蒂芬妮,怕她把我們唯一的線索給斷了。
派崔克走到石墻前,那里沒有神出鬼沒的光,任何我們攜帶的照明也照不亮那面墻。他并不擔心那片黑暗,伸出手在那石壁上仔細地摸索,遇到高的地方還踮起腳,其余的人都在等派崔克摸完。
“那墻上寫了什么?”見派崔克竟然開始面壁沉思,有耐不住性子的人追問。
“墻上什么也沒寫。”
“那你這么半天干什么呢?耍我們是么?”澳洲口音的人明顯是個急性子,脾氣也不太好。
派崔克淡定地回過頭:“游戲規則一直就只有一個。”
我們都看向那不知面目的墻。派崔克說,和被李元砸開的墻一樣,這面墻上也有深深的溝壑。那些溝壑蜿蜒交錯,竟是扭曲盤繞成了一棵樹的形狀。
“那要怎么過去?”這下毛子也沉不住氣了。
“那還用說,當然是通過祭祀了。”史蒂芬妮用手電筒晃了晃那人的臉,被晃的人也不敢說什么。
“可是這里沒有祭壇啊?”
派崔克沒有說話,他再次面向那座墻。祭壇倒是有的,而且一直就擺在眾人眼前。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那面隱沒在黑暗里的墻,走過去把手按在上面,每一道刻出來的枝杈都比我手掌要寬。
這得多少血才能填滿這個祭壇呢?
用血來作為祭品的話,到底最初獻祭的人,要向誰,用鮮血討要些什么呢?如果我們獻祭了鮮血,又會發生些什么?
近距離的強光晃得我下意識瞇起眼睛。史蒂芬妮走了過來,她身后,剛才那個澳大利亞人推著哈桑也來到了墻跟前。萊拉想要拽她哥哥,卻被夏商周不由分說地用胳膊環住了。
現在擺明了需要祭品,不是哈桑就是萊拉,還好暫時誰都不敢打李元的主意。從279的立場出發,夏商周能做的也只有保住萊拉了。
史蒂芬妮又用手電朝我臉上晃了晃。“別擋著祭壇,你再不閃開我也不介意多除掉一個學考古的。”
“你不知道獻祭以后會發生什么。”我攔下史蒂芬妮,這時候也不管她是不是在用眼神死亡威脅我了。“而且這墻上的枝杈需要很多、很多的血。”
“那又如何呢?”史蒂芬妮竟然笑了,“你覺得為什么要帶著那些埃及人?”
跟這種草菅人命的混蛋東西說不通,我轉過頭指著那堵墻沖派崔克喊:“你快告訴他們這不對勁!怎么可能需要用血去開一扇門,那不就成了,成了......”
我沒敢說下去,這件事太過危險和匪夷所思。
“那就成了死祭。用一個人全身的血作為獻祭,那人的軀殼作為誘餌,使神明移步人間。”派崔克搖搖頭,目光悲憫。“我很抱歉,但這是游戲規則。”
哈桑走向那面墻,在跟我擦肩而過時,他說:“王煜,我就是為此而來的,請你幫萊拉走下去,請你......”
血流進了石壁中樹的脈絡,有什么破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