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言想了想自己上一世的作為，著實是配不上什么“為人民謀福祉”這一說辭。

那些個官員富戶，表面上對自己恭恭敬敬的，焉知背地里是不是早就將自己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不過后來自己也算是遂了他們的愿。自作孽，被個女人玩弄于股掌，落得個曝尸荒野的結局。

不過那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著實令自己懷念。

可惜啊，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自己還只是個奶娃娃，奶娃娃就該做一個奶娃娃應該做的事。

該撒嬌時撒嬌，該認真時認真，每天多愛紀府多一點。

“姐姐，阿言想好好學習律法，保護姐姐。”楊言軟言軟語地編排著借口，但那句“保護姐姐”，卻是發自內心的，真心實意。

紀然看著楊言越過桌面費力伸來的小手和眼里堅定的眼神，不由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握住楊言溫熱的小手，感動道：“阿言真乖......”

感動過后內心卻是一陣竊喜。這時候的男主，真是嬌小可人的小白花一朵啊，真討人喜歡！自己這奸臣歪養大業，看來也沒有那么難嘛！

紀然把楊言軟乎乎的小手包在手里輕輕揉搓了幾下，笑瞇瞇地跳下桌子溜到楊言旁邊，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阿言，聽我一句勸。”

楊言被紀然這近乎灼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太自在。

但楊言是何許人也？

玩弄朝堂于股掌之間的奸相，名震天下的楊首輔！雖然時運不濟變回了五歲黃口小兒，但內里的靈魂早也見過大風大浪，又豈會被這八歲的小姑娘的眼神給震懾住？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我們的首輔大人現在十分享受扮演著五歲孩童的樂趣。

于是他肉嘟嘟的小臉一皺，用略帶委屈的小眼神直勾勾地看向紀然，淚眼汪汪地軟聲問道：“姐姐，阿言做錯什么了嗎？為什么要勸阿言？”

賣萌可恥啊男主大大！紀然內心大呼犯規。

紀然最看不得男主那汪著一汪清泉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模樣。看一次，血液中老阿姨的因子就能沸騰一次。

然后，我們假裝可憐的首輔大人就被八歲的小阿姐一手捂住了眼睛，眼前的世界登時灰暗了下來。

首輔大人怒了。

古有孝子彩衣娛親，吾今日放下身段取悅于爾，爾竟如此待吾，氣煞吾也！

登時手一撂，小短腿在地上一跺，小臉氣成了包子樣。動作是很瀟灑，就是這氣勢嘛......多多少少還是有那些不足。

畢竟要一個五歲小包子作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著實有些太過為難了些。

楊言這氣鼓鼓的樣子可是把紀然給萌壞了。

她“咯咯”笑著把手從眼前拿了下來，繼而又放到楊言的小臉蛋上輕輕拍了拍：“莫慌莫慌，阿言當然沒有做錯什么呀。”

楊言生著悶氣，一點都不想看見紀然那張笑得燦爛的臉。更可氣的是，她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他艱難地把臉微微扭了扭，不看她：“哼。”

紀然看著楊言噘著嘴生氣的模樣，只覺得更可愛了。她捂著楊言的臉揉了揉，準備用糖衣炮彈先行攻破楊言的防御：“我一直覺得，阿言是一個長得十分帥氣的男孩子呢。比我在學堂里碰到的那些少爺、公子還要好看！”

算你有眼光，當年向本官說親的媒婆可是把門檻都踏破了。

楊言聽著這夸贊十分受用，悶氣也少了一半。

看著紀然的低頭，他在心中暗道一聲，“孺子可教也”。接著頭一揚，眼神中透著十分的得意：“那是自然。”

初戰告捷！

紀然開始試探：“阿言吶，你喜歡詩詞歌賦嗎？”

楊言搖搖頭：“不喜歡。”那些個文人酸雞，一天到晚沒事兒就整那些個文縐縐的東西，附庸風雅，有什么好？

紀然一聽，這可不成啊！腦子一轉，開始套路：“阿言吶，你看那些個有名的詩人、詞人，一個個長得那都是玉樹臨風。既長得好看，又有才華，多受小姑娘喜歡呀？為什么不學一學詩詞歌賦，將來做一個作品流傳千古的文壇大家呢？”

“文壇大家？”楊言小小的腦袋上寫滿了大大的疑惑。

這跟受小姑娘喜歡有何干系？本官需要？

只要本官招招手，要什么女子沒有？何須他人喜歡。

看重這些的，都是些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浪蕩子，說到底，也是虛榮心作祟。

再說了——楊言眨了眨眼，姑娘只會阻礙本官搞錢的速度，要來何用啊？

“對呀。”紀然伸手環住楊言軟軟的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往亭外一指，“你看，阿言，這是什么？”

我懷疑我那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想套路我，而且我有證據！

楊言試探性開口：“......家？”

紀然的手指在眼前擺了擺，故作深沉道：“看到這碧藍天空上的白云了嗎？看到那飛過的鳥兒了嗎？”

“......嗯。”

“這就叫，‘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紀然摸摸楊言的腦袋，“阿言，學會了嗎？”

阿言同學無言以對。

以前曾學過一個成語，叫“揠苗助長”，此番可算是實實在在地見識了。簡單、粗暴，幸好自己不是個真小鬼頭，不然得給禍害成什么樣？

紀然見楊言沉默無言，又開始“循循善誘”：“阿言，小孩子是要少看這些律法書的，很容易看成書呆子的。”

阿言同學暗暗翻了個白眼。

幸好本官讀書多，不然就被你欺瞞過去了。

“這種呆板的東西，等長大以后再看。”紀然暗嘆了一口氣，雖然我希望你長大以后也不要看，“你年紀小，學些簡單的，以后我帶你出去跟我的小姐妹見面，我多有面子啊？對不對？”

阿言同學聽到這最后兩句，抬頭看了一眼滿眼星星的紀然。透過這張稚嫩的臉龐，他仿佛看到了上一世與她臨別時的面容，溫柔淡雅。

她，上一世也是說過的，喜歡詩詞歌賦。也希望自己未來的良人也是個精通詩詞的人，能與她一起賞花賞雪賞風月。

她也總想讓自己學學這些，就不會那么呆板，也不會往人前一站就讓人不敢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