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覓蹤
- 戀與天海
- 陳東禾
- 2130字
- 2022-03-24 16:26:06
舊的問題解決了,新的問題又開始凸顯。成悅天和海菱兩人在度過了一個多月平淡充實的隱居生活后,她們的身份和關系遭到了女房東的質疑。每次只要她們穿過房主的客廳進出這棟房屋時,女房東看到總會用一種猜忌、疑惑而又曖昧的目光打量著兩人,猜測她倆的真實關系,她深信她們不是一起合租的朋友,反而更像是正處于熱戀期感情濃烈得難舍難分的小情侶。
自從她經營這家民房出租屋以來,各式各樣的男女關系她都見識過,有合理正當的,有違背倫理道德的,有正常合法的,也有法律不容的,為此她也曾深陷許多麻煩當中,可如今由兩個年輕女孩組成的親密關系,她從前只從別人嘴里聽說過,親眼所見還是頭一回見。如果是身處繁華熱鬧、經濟發達的大都市,這樣的事早已習以為常,實則不必大驚小怪,可對于這個偏遠而又閉塞的小鎮來說,終不失為一件新鮮的奇聞軼事。
女房東心里雖產生了些微膈應,但并不反對這種關系的存在,只是她不想惹麻煩,也怕惹麻煩,這讓她產生了不少困擾。其他租客似乎也有同感,只是不便明說,又怕她們的行為影響到自己思想還未成熟的小孩。女房東劉佩是一位四十五歲左右卻依然充滿活力的女人,整日里濃妝艷抹,打扮得花枝招展,一頭蓬松卷曲的金黃色齊腰長發披散在身后,隨著海風飄飄揚揚。她如金秋梨一般豐潤的臉蛋上時光雕琢的痕跡清晰可見,但那雙因畫了眼線而仿佛增大幾倍的眼睛卻炯炯有神,使整個人顯得神采飛揚,由此可以想見她年輕時那令人想入非非的綽約風姿。
她的嗓門沙啞而洪亮,氣場十足,說話的聲音有一種幾乎穿透鼓膜的力量,卻又帶給人一絲莫名的安全感。無論老幼,她總喜歡她的租客叫她“佩姐”。自成家以來她基本就沒出過本省,終日守著這棟她父母留給她的房子收租過日子。兒女們都在遙遠的北方求學,而丈夫李金福懶散好賭,是麻將館的資深客人,每日在麻將館基本過著像上班族一樣早九晚六的生活,一旦大輸特輸時,便會沖她大發脾氣。女房東的丈夫身材高大結實、膀大腰圓,看上去要比她小幾歲,或許是他吃喝玩樂從不操勞生計的緣故。
成悅天看出了女房東對她們的關系不太接受,也頗有微詞。為緩和與房東的關系,成悅天出門上班時經常幫房東提走堆在大門口的垃圾袋,時常主動幫忙清理樓梯間和走廊過道的垃圾及臟物,房租、水電費更是提前按數繳納,從不拖欠。長此以往,女房東確實對成悅天和海菱兩人有所改觀。她看到兩人向來安分守己,從不惹是生非,說話、待人也都謙和有禮,竟逐漸地對她們態度友好起來,對她來說相安無事地輕松掙錢那是最好不過了。
而黎美溪和成航夫婦此時正在急切地托人找尋成悅天和海菱的蹤影。十一國慶假期之后的一周,為著成悅天無故離校不歸的事,學校和家長溝通過無數次了,最終在無可奈何之下,黎美溪只得親自去學校給她請假。也就在這幾天,黎美溪得到了消息,說是成悅天和海菱曾乘長途汽車去往東懷市,可到了東懷市之后,又轉向何處,便沒了確切的訊息。
東懷市大致有五百五十萬人口,面積約三萬四千平方公里,直轄的縣、市、區十五個,其中的鄉、鎮、街道、社區、村等行政區劃簡直不計其數,要想在其中覓得存心想消聲滅跡的兩人可謂比登天還難,更何況成悅天也未必就此留在了東懷市。可黎美溪不管這些,她一聽到消息便在成航的陪同下火急火燎地趕往目的地,以期獲得更為清晰和詳細的信息。而林宇陽出于對成悅天的掛念與擔憂,也跟隨著一同前往。
抵達東懷市后,風塵仆仆的三人還未來得及停歇腳步,便又東奔西跑地四處打聽。成航夫婦分別聯系了曾經的同窗好友和當地的公安局,企盼匯聚多方力量來找尋到成悅天和海菱的蹤跡。
然而過了將近十天,依然杳無音信,毫無結果。黎美溪甚至想過在各方電視臺、報紙、網絡媒體等播放和刊登尋人啟事,但細想之后又放棄了,因為這只會使成悅天逃得更遠,更隱蔽,或者做出極端的事。
原本身體還未完全復原的黎美溪在急火攻心之下,終于又病倒了。在東懷市住院五天后被送回到了醫療技術和條件更為先進的銘州市第一醫院。醫生告知成航,他妻子的病情有惡化的跡象,如果控制不好,最糟糕的情況便是要重新實施手術,而他妻子如今的身體狀況恐怕很難承受得住手術帶來的風險。醫生的話對成航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他的腦子除了嗡嗡作響之外,便是一片空白。女兒負氣出走,毫無影蹤,妻子又臥病在床,生命垂危,而美國公司那邊雖有副總裁和其他高管鎮守,但依然還有許多事務需要他遠程監控和處理。
成航,這個看慣風云變幻,嘗夠人生苦辣,歷盡時代更迭卻始終站在金字塔尖傲視群雄的男人,在這一刻也無法控制地落下了沮喪無助的淚,或是為妻子,或是為女兒,又或是為自己。人生的挫敗感從這一刻油然而生,他無視林宇陽的存在,坐在昏迷不醒的妻子的病床前孤獨地掩面哭泣,思考著他這一生不辭辛勞地去追求極限、攀登高峰的意義。如果最終的結果是“高處不勝寒”的話,他到寧愿自己是個能夠安穩享受家庭幸福的平庸之人。
林宇陽默不作聲地看著自己身旁的這個男人,這個曾經讓他敬畏而又無限崇拜的男人,是他愿窮盡一生想超越的男人,也是他心愛的女孩所敬愛的父親。這個男人現在正在自己的面前毫無顧忌地顯露出他最脆弱,最柔軟的一面,林宇陽似乎理解了他,也懂得了他,看似不茍言笑的他是如此地深愛著自己的家人。他把自己的手搭在成航厚實卻又在不停顫抖的肩膀上,想用一種無聲的力量來安慰他,支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