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的思緒回到了遙遠的過去，思考了一陣之后緩緩地說：“原是我這個當媽的沒本事，對不起她，讓她從小到大受了很多苦。”說完，嘆了一口氣，開始詳述起有關海菱的童年點滴，王芷熙和陸敏兩人就裝模作樣地記著筆記。

李玥越說越起勁，臉上的表情簡直眉飛色舞，可王芷熙和陸敏兩人卻緊鎖眉頭，聽得越來越不耐煩，因為李玥講述了許多年海菱的童年趣事，卻沒有幾件可派上用場。然而李玥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兩人迫不及待地阻止了她，王芷熙勉強擠出笑臉附和她說：“呵呵……海菱小時候可真是可愛哈！您講的這些海菱小時候的事我都記下了，那有沒有她長大一點的事呢，比如初中、高中時候的事？”

李玥又思考了一會，說：“海菱的爸爸是在她讀小學的時候沒的，因為生活艱難，在她讀初中的時候嫁給她后爸，可是也沒過過幾天舒心日子，哪怕后來有了弟弟，咱娘兒倆也經常挨打。也是我無能，不能讓他們姐弟倆過好日子。”

李玥說著說著眼眶紅了，她拿手臂上被磨得光滑油亮的袖套擦了擦眼淚，繼續說：“她親爸還在的時候，海菱是很伶俐活潑的，她爸走了之后，話就變少了，也不愛撒嬌了。后來我再婚，她就仿佛變了一個人，變得很懂事了，話也更少了。有了弟弟以后，我把重心放在了弟弟身上，她也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可我知道，她并不開心，她的沉默和懂事都是家庭環境逼出來的。”

陸敏聽得津津有味，隨口說了一句：“難怪哦，在學校，海菱她也是沉默寡言地，不愛和人打交道。”然而她又被王芷熙嫌惡地瞪了一眼。

王芷熙遞過來一張紙巾，惺惺作態地安慰李玥道：“真是太抱歉了，真為你們的生活感到遺憾，我是海菱好的朋友，我非常同情她。對了，您之前說海菱高中時就離開了家，搬去和外婆一起生活，一直到外出讀大學，都未曾回過家看望過您。這中間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李玥臉色有異，眼神飄忽不定地說：“我們只是鬧了些矛盾，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一提的。”

王芷熙不肯罷休地繼續追問：“就只是小矛盾嗎？海菱已經兩年沒回過家了，也從不和家里聯系。小矛盾的話，怎么會鬧得這么僵？況且據我所知海菱不是這種不通情理的人啊。”

說完，她瞥了李玥一眼，捕捉到了她臉上所呈現出地細微的痛苦、無奈又不安的神情，盡管李玥極力想壓制住。王芷熙又試探性地繼續補充道：“肯定是大事。海菱和我說過一部分，她還說這件事是她一生的痛。”

李玥難以置信，黝黑凹陷的眼眶被睜得鼓鼓的，眼珠似乎要掉落下來，滿是死皮的嘴巴張得燈泡一樣大，一臉震驚地說：“怎么會？這么沒臉的丑事，她怎么會和你說？”

王芷熙聽到這話內心興奮不已，仿佛獲得了最高國家機密一般，心想終于要獲得些有用的信息了，在一旁始終云里霧里卻又不敢插話的陸敏大約感受到了她的喜悅，臉上也現出激動的神色。王芷熙見有了突破口，便乘勢繼續問：“丑事？什么丑事？”

李玥這才反應過來，說：“你不是知道嗎？”

王芷熙被問得差點穿幫，急忙掩飾自己說：“知道啊，我只是想弄明白你說的和她說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李玥難得聰明一回，有些惱怒地對王芷熙和陸敏兩人說：“不對，你們根本就不是我女兒的好朋友，也不是什么銘州大學校報的記者，你們到底是誰？想干什么？”

王芷熙和陸敏兩人見事情敗露，也不想再繼續假裝了，于是顯露出了她們真實的面目。陸敏斜睨著眼睛，沒好氣地說：“看來我們有點低估你了，誰會自降身份和你女兒那種人做朋友，她根本不配。你看你們過得這是什么日子，連乞丐都不如。那個海菱還真是狠心，連自己親身母親都可以不管不顧，讓你們在這自生自滅。”

李玥氣急敗壞地大吼：“你們給我滾，滾啊！”

王芷熙不屑一顧地冷笑一聲，根本沒將李玥的逐客令放在眼里，她示意陸敏上前。陸敏也心領神會地對李玥說：“我們是來找你談生意的，否則這個臟亂不堪的破爛地方我們一秒都不想多呆。”

這時，一個枯瘦矮小、沒精打采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走了過來。這個男孩是海菱的弟弟，約莫四五歲的樣子，但實際上已有五六歲了，現午間放學回家。他的腳上穿著原來是灰白色現在成了黑灰色的臟兮兮的球鞋，內側都已經破皮脫膠張開了小口，身上的舊式校服被涂上了烏七八糟的文字和圖案，手肘和膝蓋部分都已磨破，尤其是兩腿的外側，脫線的樣子仿佛被縫上了毛茸茸的花邊。書包已經嚴重變形，上布滿了黑黑的污漬，也粘滿了各類卡通、動漫或游戲人物的貼畫，看得出他把吃早飯的錢都用來買這些貼畫了。

看到家里來了陌生人，他羞澀的雙眼開始變得茫然不知所措，忸怩不安地站在不遠處。王芷熙笑吟吟地走過去想捏一捏小男孩的毫無半兩肉的臉頰，李玥一把將男孩拉到自己身后，說：“這里沒有你們要做的生意，你們趕快給我滾。”

王芷熙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說：“真是死要面子。你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這個小的想想啊。看弟弟這樣乖巧的樣子，卻要跟著你吃苦，前途算是廢咯。”

李玥聽王芷熙這么說，臉上愧疚的神色一閃而過。王芷熙緊接著說：“你告訴我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如果夠勁爆的話，我給你兩萬的酬勞。錢雖然不多，至少可以給弟弟吃幾頓好的，買兩件像樣的的衣服，怎么樣？”

陸敏在一旁附和道：“對啊，這么好的買賣，錯過了可就再也沒有了。”

李玥的內心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她確實心動了，輕輕地撫摸著弟弟的臉龐對他說：“小寶，你進屋去吃午飯，我和兩個姐姐談點事情。”，她見兒子一聲不吭地進屋了，便表情凝重地對兩人說：“好。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我女兒有什么恩怨，但眼下我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我說的那件事絕對包你們滿意，但是我要三萬。”

王芷熙本就看透了人的本質，她認為世上本就沒有錢辦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錢不夠多。從第一眼看到李玥，王芷熙就知道她是貪心的，于是她滿意地笑了，說：“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