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季，懸于高空的太陽顯得頗有幾分毒辣，許是四面環山的緣故，學塾內時不時有些微弱的清風拂來，帶來些許涼爽。

寧文緩緩放下茶杯，轉過頭來雙眼凝視著早已躺平的陳老夫子。

“這些年過去了，你還是放不下嗎？”

陳老夫子雙眸無神，滿是皺紋老繭的手落下無力的隨風搖曳，：“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我自以為跳出了樊籠，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乃至于生死，如今看來卻也只是一個笑話罷了。”

寧文微微一嘆道：“可是你不同，我寧文這輩子只佩服三個半人，而你陳老夫子就是其一，倘若連你都熄滅了心火，那這天下要之何用？”

“這天下也就屬你們規矩大，那件事過后他們被儒圣規則困囚于圣山，而你則畫地為牢，自鎖本心！”

陳老夫子也不說話，眼神變得愈加空洞。

寧文話語一噎，當年那件事牽涉頗廣，一個處理不好便會惹來潑天大禍。

隨后，他又悄悄一旁呢喃道：“以你的能耐，何必去死死守著那死了數十萬年的規矩呢，推翻了進而打破它，遵從自己的規矩不香嗎！”

當然，此時的他也只能悄悄嘟囔兩句，時不時老眼珠子向著陳老夫子那邊撇上兩眼，仿佛生怕被他聽到。

陳老夫子仿佛靈魂離體，穿越到了另一方時空，嘴中不時的吐露出幾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天都城，耀西湖，一拱廊橋月下逢。”

“湖中月圓佳人許，我以文章獻月圓！”

“吾有三得意，清風拂我憊，明月引我心，佳人伴我身！”

寧文不知何時默默起身，心中不由得嘆氣連連。

這老家伙自從畫地為牢，自鎖本心時，便時常發作這心魔臆想，發作時神游天外，稍有不慎便會被天外颶風襲中，縱使他功力深厚，可一個不慎也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或許這也是他想要的結果吧。

這是一場非同尋常的問心局，堪稱無解，彼時意氣風發的陳老夫子伸出雙手，欲成兩全，可最終落了個清風不再，明月破碎，佳人玉隕的下場，昔日三得意如今卻變成了人生三大憾事。

寧文面色深沉，眉宇間似乎凝結了一層冰霜，他在想這場問心局是誰設下的，居然一舉打散儒家千年氣運。

能將陳老夫子逼成如此地步，普天之下還有這等奇人，寧文心里也是暗自一驚。

他緩緩抬手將其放置到陳老夫子天靈蓋上方，滿是溝壑的掌心中緩緩出現一道透明的氣流小漩渦。

“老陳，你如此這般墮落，可還對得起柳如夢，對得起小紫煙嘛！”

寧文猛然大喝，瞬間掌心向下一按。

膨！膨！

第一道聲響在寧文手掌觸碰到陳老夫子天靈蓋的那一剎那，自陳老夫子體內激射出無數道金光氣息，它們有的化為圣賢書卷，有的化行而出真龍，鳳凰等等古代神獸。

它們不約而同的向著寧文沖擊而去，措不及防之下，寧文也被擊退了十余步。

第二聲響猶如洪鐘大呂在陳老夫子體內炸裂，只是，待到他醒來之時，雙手扶額，竟是那那里掩面痛哭。

“是我殺了如夢，殺了紫煙！是我這個儒家大儒，親手滅殺了自己的妻子與女兒啊！”

“這到底是為什么啊！規矩比人命還要重要嗎！”

這一聲聲怒吼充滿了陳老夫子這些年攢下的失望，不甘，自責與怨恨！

它們穿透了寧文設下的結界，更是越過了五洲四海，傳達回了幾十萬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