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飽餐一頓

餐盤上的食物十分簡單，兩塊在鐵鍋上烙出脆殼的玉米餅子，兩道酸甜爽口的佐粥小菜，最誘人的還屬那碗噴香撲鼻的白粥，一點糙米都沒有參雜，在這大旱的年間，簡直比地里挖出塊狗頭金還要金貴。

腹中空空的沈秋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迅速移開了目光，再看下去怕是她就只能給人家送個空碗了。

灑掃的婆子正在前廳掃著地，就看見沈秋撩著門簾，單手端著餐盤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連忙迎了上去接過了她手中的餐食。

“小心著點，萬一磕了碰了，三夫人非扒了你的皮！”

想到那個原本對她就有諸多不滿的婦人，沈秋連忙道謝：“謝謝婆婆。”

聽著她軟軟糯糯的奶音，婆子也忍不住心軟了幾分。

她拉過沈秋細軟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瞥了內(nèi)間一眼，壓低聲音叮囑道：“云哥兒人不壞，對我們這些老婆子也不曾苛待，就是脾氣有些古怪，之前三夫人也找了不少伺候的小丫頭，都被趕出去哩！妮子你自然跟她們是不同的，但是也要當心著點。”

沈秋自然能分辨出婆子言語間的善意，她咧了咧嘴，脆生生地答道：“婆婆放心，二丫會把云哥兒伺候好的！”

婆子心疼地摸了摸這個懂事的女娃娃的頭，惋惜地嘆了口氣：“唉，云哥兒之前也是個頂好的后生，人長得俊，腦袋也比那些個毛頭小子好用，幾年前生了一場大病，就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

她又隨意囑咐了兩句，便去忙自己的活計了，沈秋端著餐盤，慢悠悠地進了里間。

這間屋子的布置和堂屋全然不同，房間當中擺著張寬大的楠木桌案，案上磊著各類書卷和文房四寶，光是硯臺就零零散散擺了數(shù)個。

青花瓷的筆海內(nèi)插滿了筆，像是一片褐色的樹林，單從布置上來說，誰也無法看出這只是一間農(nóng)家小屋。

身著青色罩衫的少年正背對著門口，手中拿著卷有些卷邊兒了的書，聚精會神地看著。

沈秋小心翼翼地踏進門去，卻正巧踩到了落在地上的紙張。

少年被這番動靜驚動，默默轉過身來。

剛剛穩(wěn)住身形的沈秋抬起頭，正對上一雙平靜無波的墨色眸子。

這……也生得太俊了吧！

劉秀芳雖然也算得上清秀，但舉手投足還是難免會透出幾分農(nóng)家婦人的樣子，而眼前這個男子，卻像是從畫中走出的一般，劍眉星眸，面如冠玉，真真是謫仙般的人物！

借著餐盤的遮掩，沈秋的目光隱晦地在趙晏云身上轉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他拿著書的瘦削腕子上。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瘦了。

她戀戀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碗里的白粥，默默咽下口水，垂頭走了過去。

然而這個俊俏的男人卻沒有歡喜，他眉頭一蹙，語氣不善地開口：“你是誰？”

“我是沈秋，你也可以叫我沈二丫。”沈秋毫不害臊地介紹道，“是嬸子花了兩袋米面給你換來的媳婦。”

還未等她近前，少年手中的書就狠狠砸在了桌案上。

“誰讓你擅自進來的，滾出去！”

沈秋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只能努力將手中的餐食舉高了一些，顫巍巍地穩(wěn)著身子，奶聲奶氣地說道：“我是來給你送飯的呀！”

趙晏云本想繼續(xù)趕人，但看著這個只到他腿高的小女娃，莫名地住了嘴。

眼前的女娃瘦瘦小小的，只有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如同幽潭一般清澈，像極了新生的小狍子。相比于之前那些見他發(fā)火就瑟瑟發(fā)抖的丫鬟來說，這個大膽的小東西居然還有些可愛。

“我不吃。”

沈秋努了努嘴，有些可惜地看著餐盤中的食物。

這么香的白粥都不吃，難怪這么瘦。

看著轉頭繼續(xù)看書不理人的趙晏云，沈秋頓時有些為難。

這個飯是一定要吃干凈的，剛剛三夫人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明顯了，如果她不能讓云哥兒吃飯，她就要被退回去了。

想到周蓮那個老太婆的嘴臉，沈秋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決絕地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不能……唔，浪費糧食。”

溫熱的白粥順著喉嚨滑入胃中，沈秋差一點就要哭出來了。

她從來沒覺得寡淡無味的白粥這么好喝過。

趙晏云余光瞥見這個小丫頭風卷殘云一般把所有東西吃了個干凈，還沒等他感嘆沈秋小小的身子居然能裝下這么多東西，就看到嘴都沒抹干凈的小女娃身子晃了晃，猛地向后倒去。

他連忙丟下手里的書卷，一把將她攬進懷里。

“喂！”趙晏云焦急地晃了晃懷里骨瘦嶙峋的女娃，“醒一醒！”

沈秋的身子并沒有大礙，只不過是一下子進食太猛，這才昏了過去，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她便悠悠轉醒。

一睜眼，她就看到了趙晏云那雙漂亮的鳳目。

看著這個關乎自己生存大計的任性男人，一股委屈的感覺頓時涌了上來。

“我、我都沒有飯吃！”金豆子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沈秋哭得打嗝，“你、你居然還有飯不吃！我……”

趙晏云還是頭一次見到女娃在他的面前哭，他不知所措地用袖子給她抹了幾把，不知該如何安慰。

看著這個不過十七的少年慌亂的目光，沈秋咬了咬嘴唇，抬起濕潤的眼眸，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以后好好吃飯好不好？”

趙晏云忙不迭地點點頭：“知道了，我好好吃飯，你……你別哭了。”

得到了他的承諾，沈秋頓時喜笑顏開，臉變得比六月的天都快。

“那就這么說定咯！我去送碗！”

趙晏云愣愣地目送這個一溜煙消失在門口的小妮子，不自覺地露出一抹苦笑。

見幾個碗碟都空了，劉秀芳自然沒想到沈秋敢自己吃了，頓時對這個能讓自家兒子進食的女娃娃也和善了幾分。

“來吃飯吧。”

一大碗白粥和兩個餅子下去，沈秋已經(jīng)有些頂著了，但為了不露餡，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