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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海盜的難題

第一章大海盜的難題

作者:王小僧

故事發(fā)生的時候,正值明末清初,時移勢易。

巍峨的七娘山下,古木成林,濤聲拍岸而來。在破舊的媽祖古廟里,奄奄一息的大海盜馮保威給守廟人唐山出了一道難題:魚簍里有一只螃蟹,它現(xiàn)在想要爬出來,孩子,你有什么辦法讓它活著,卻又永遠爬不出來?

“拿蓋子把魚簍蓋住。”唐山不假思索地答道,在他看來,這是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

馮保威卻搖了搖頭,示意他繼續(xù)想,然后就閉上了疲憊的眼睛,似乎在等他的另一個答案。可是,過了很久,憨厚的少年始終沒有再開口,他被難住了。

那一年,唐山十八歲,馮保威五十八歲,兩人在七娘山下的媽祖古廟里展開了上述的一場對話。唐山是一名孤兒,父母在他小時候的一次出海后,就再也沒有回來。缺衣少吃的他舉目無親,就住到了古廟里做起了野孩子,蹭著菩薩的供奉,茍活至今。而馮保威卻是被唐山背進古廟的,當他腥紅的眼睛里映進了媽祖娘娘滿目慈祥的神像時,緊繃著的神經(jīng)終于得到了放松,手中一直緊緊握著的鋼刀也在這時“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臉上再無戾氣。

如鼠避貓,他知道做海盜的都忌諱這個地方,所以二當家龍二和三當家雞眼張也不會主動來這里,這愣小子把自己背到這里也算是絕處逢生之舉。

現(xiàn)在,他虛弱的目光靜靜地打量著古廟里的一切,墻是青磚石砌的,屋頂蓋著斑駁的琉璃瓦,廟堂中央的朱紅柱子已經(jīng)褪了顏色,一張供桌因年月久遠早已布滿蟲眼,兩只石砌的香爐端坐在廟堂左右,其余的,都是些瑣碎雜物。當他的目光再回到媽祖娘娘的神像上時,不知為何,原本塞滿了憤怒的腦海中,忽然就閃過了深藍色的海水,隨之而來的就是那片遼闊的熟悉的海洋,海水迢迢之中,他夫人的音容笑貌徐徐浮現(xiàn),在思念中重生。她在對他微笑,他也很想笑,可肌肉僵硬得就是笑不出來。這些年他一直默默地把她藏在心底,從不對人提起,那是一份只屬于他們二人的回憶,沒有外人能進來。

古廟外,大雨一直下著。遠處的海面上巨浪滔天,黑色的海水拍岸而來,一次又一次地沖刷著海岸線上的礁石群,激起了浪花陣陣。古廟的屋檐下也掛起了雨簾,唐山背著馮保威匆匆進了古廟后,把他往地上一放,轉(zhuǎn)身就好像忘了他的存在一樣。這個愣頭愣腦的少年在供桌上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僅有茶水,一口填肚子的東西也沒有,很顯然今天來上香的也是填不飽肚子的可憐人,都自顧不暇了哪能再顧著他?不過,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失落,畢竟這樣的情景他早已習以為常了。饑腸碌碌的少年貪婪地喝了幾口茶水后,就恭恭敬敬地跪到媽祖娘娘的神像前磕起了頭,那股認真執(zhí)拗的勁兒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的任何事物再也驚擾不了他。馮保威躺在地上看著他這個樣子又氣又急,他身上有好幾處傷口,最嚴重的一處在肩胛骨上,傷口還在汩汩地往外涌著血,這傻小子卻只顧著沒完沒了地磕頭,把他氣得直咬牙,四肢發(fā)抖,胸有怒火卻又無可奈何。

他憋著一口氣眼冒兇光,惡狠狠地想,等老子傷好了,一定要收拾你小子不可!

可是,當唐山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他身上時,他竟老練地收起了臉上的暴虐,肌肉橫生的臉上硬是露出了討好的微笑,眼神殷切道:“好小子,你救了老子,老子是不會忘記你的,將來少不了你的好處。”說完,眼睛就盯在了肩胛骨上的傷口處,意思是叫唐山給他止血。

唐山見了那涌血的傷口,卻毫不著急,準確來說應(yīng)該是沒太當一回事,轉(zhuǎn)身去香爐里抓了一把陳年老灰回來。馮保威看著他此舉急得眼珠子都突了出來,他已經(jīng)意識到他即將要得到什么樣的救助了,不僅臉上的微笑不見了,就連叫喚的稱呼也變了:“傻小子啊傻小子,你這是蠢還是壞?我身受重傷,豈是你捧一把香灰就能救活的?看樣子我今日死里逃生,最后還是要栽在你手里了。”

“可是,我這廟里寒酸,哪來的靈丹妙藥?除了這把香灰,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唐山露出了黔驢技窮的表情,把難題拋給了他。

馮保威被問傻眼了,眼前困在廟中缺醫(yī)少藥,確實是山窮水盡,不甘的眼神掙扎了片刻后,他搖了搖頭。唐山倒沒有像他那樣悲觀,在仔細察看了他的傷口后,突然意識到手中的香灰的確救不了他的命,隨即灑了香灰,轉(zhuǎn)身去把鋼刀撿了起來。很快,鋼刀就冰冷的架在了馮保威的腦袋上,馮保威無力閃躲,以為他要謀財害命,渾身打了哆嗦道:“賊小子!你敢害我性命,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唐山無視他的威脅,看樣子就要手起刀落,馮保威正無計可施,忽然想到這小子跪拜媽祖時的虔誠,便急中生智,提醒他道:“也罷,也罷,但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在菩薩的廟里殺我,就不怕菩薩看在眼內(nèi)嗎?”

“誰說我要殺你了?”唐山苦笑,手起刀落,在他的腦袋上割下了一把頭發(fā)。

“你這是干嘛?”馮保威明白過來已經(jīng)遲了,如同丟了性命一般,嚎啕大叫:“臭小子,你乘人之危,士可殺不可辱!今日斷發(fā)之仇,你我不共戴天!”說罷,他數(shù)次欲扶刀而起,儼然是一副要與唐山拼命的態(tài)勢,可是,他根本就爬不起來!

唐山不搭理他,將那頭發(fā)點燃了就扔進了一個陶罐里,旋即蓋上了蓋子。片刻,唐山將頭發(fā)灰搗碎后倒出,敷在了馮保威的傷口上,再在上面灑上香灰,這才把傷口包扎了起來。事后,告訴他道:“你別動啦,這頭發(fā)灰又叫血余炭,管止血用的,我娘教我的,一定管用,你這一把頭發(fā)換你一條命,你賺到了!”馮保威將信將疑地放棄了掙扎,全程黑臉一言不發(fā),看樣子是準備破罐子破摔,聽天由命了。然而奇跡出現(xiàn)了,不一會,傷口上的血開始慢慢凝結(jié),馮保威的臉上也終于有了喜色,菩薩保佑,他知道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

他再次轉(zhuǎn)臉看著媽祖娘娘的神像時,眼中難得有了一絲悲憫,心道是救苦救難的菩薩顯靈了嗎?又或者,也許是另一個世界里的那個她希望他繼續(xù)活著吧。他知道,這大海里有著他畢生的牽掛,他哪里都去不了,包括地獄。

他這一高興,就對唐山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好小子,你是我落難時的恩人,你知道嗎?你這一把頭發(fā)灰價值千金呀。”

直到這會兒,他才用正眼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個少年,只見他長得虎頭燕額,一雙眼睛黑白分明,身材修長,軀體結(jié)實,一看便知是手腳如猴之人,心里便添了幾分好感。不過,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馮保威的臉上便慢慢恢復了初時的冰冷,盯住了少年,目光漸冷問道:“那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還有,你為什么要救我?”

“不是聽了你喊‘救命’,我才救你的么?”唐山想起救人時的情景,一臉無辜。

馮保威一想也是,翻了翻白眼,改口道:“咳咳,我是說,你救我圖什么呀?”

唐山被問住了,救人的時候他沒想那么多,現(xiàn)在聽他提起,不由得動了心思。盡管那兩道刀子般的目光盯得他心里發(fā)毛,手心冒汗,不過囊中羞澀的他還是開了口:“我,我叫唐山,你身上有銀子嗎?”不過,他剛說完就后悔了,急忙低頭避過了那兩道如刀的目光,好像張口要錢在他這里是一種罪過。他這舉動落在馮保威的眼內(nèi)就是一副膽小如鼠的樣子,這使得這個惡名昭著的大海盜對他稍稍放松了警惕。

“哈哈,原來是沖著白老虎來的,但你小子心也太急了,你看我現(xiàn)在這副狼狽模樣,身上能帶得了多少白老虎?”馮保威鄙視著他道。

“白老虎是什么?我不要白老虎,我只是想要些銀子。因為,再沒有銀子的話,你就要跟著我一起挨餓了。”唐山忙擺手拒絕,隨即翻了翻口袋,以示自己身無分文。

“唐山,你今日救了我,往后還怕吃不飽飯嗎?”

馮保威記住了他的名字,哈哈大笑,隨即收起了鄙夷的目光,從身上摸了幾兩銀子出來丟給了他,一臉鄭重道:“小子,你記住了,白老虎就是銀子,銀子就是白老虎,因為這銀子跟白老虎一樣,吃起人來從不吐骨頭!”

唐山自小身上銅板也沒幾個,哪里見過白花花的銀子,慌忙把銀子撿了起來,放在嘴里裝模作樣咬了咬,因為毫無經(jīng)驗,也分不清真假。他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銀子,又看了看兇神惡煞的馮保威,目光滑過他胸前如刺一般的黑毛,最后停在了地上那把染血的鋼刀上,心頭不禁升起了一個疑問:他會不會是從海上來的海盜呢?

其實聞著他身上傳來的那股咸腥味時,唐山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確定的答案,但嘴上還是免不了明知故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從海上來的人,叫我老馮吧。”兩人的眼神短暫地交流了一下,他委婉答道。

馮保威想到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臉上頓生溝壑,瞬間就沒有了剛才的神氣,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唐山欲再問,卻被他用眼神制止了,那雙腥紅的眼睛深處似乎有一股怒火正在燃燒著,似乎隨時都會噴礴而出,唐山不想引火燒身,自然不敢再問。

唐山直到在很多年以后才意識到他的命運就是在這一天,被這個自稱從海上來的老馮給改變的。老馮,也就是大海盜馮保威,他也是在這一天眾叛親離的,矛盾的起因大概就是人心不足,導致同船異夢。正所謂財帛動人心,二當家龍二和三當家雞眼張一直都認為少一個人分錢是件好事,于是就有了殺人求財之心。迫于老馮往日的淫威,兩位當家的動手時多少有些膽怯,就喝了點酒壯膽,這膽子有了,卻又忘了帶腦袋。他們是在鹿咀山動手的,當時,馮保威帶領(lǐng)他們剛劫了一艘商船,這日,又把貨物都換成了金銀,正準備大秤分金銀,他們卻認為當務(wù)之急是要讓大當家馮保威的頸上人頭搬家。因為馮保威每次分了金銀都會出海,到時候鬼才知道他把金銀埋在了哪個角落。他們也曾經(jīng)偷偷跟蹤過幾次,可是沒有一次成功,當然了,他們也沒有天真到自以為可以從馮保威口中得到蛛絲馬跡,那無疑是異想天開。

這個在大海上漂泊了一輩子的大海盜,他的生命已經(jīng)緊緊地跟大海聯(lián)系在了一起。馮保威曾經(jīng)說過,大海哺育了他一輩子,他的東西自然就得藏在大海的深處,別人偷不走,搶不到,除非他給你,否則誰也帶不走。就是這么一句話,卻讓龍二和雞眼張有了一個大膽的盤算,兩人推心置腹之后一拍即合,狼子野心呼之欲出。

既然馮保威的寶藏偷不走,搶不到,為何不設(shè)計讓他自己交出來呢?

當時,龍二也已經(jīng)五十出頭了,跟馮保威風雨同舟了十幾年,剛開始時倒是忠心耿耿的,現(xiàn)在臨老了,卻有了非分之想。而雞眼張那時才四十不到,跟龍二不同,他是半路出來投靠馮保威的,當年帶著一條破船和幾個兄弟,卻稀里糊涂就做了三當家,大家都說不可思議。其實,只有馮保威心里明白,他這樣做只是為了平衡龍二日益壯大的力量,無奈之舉而已。

他認為龍二是條狼,有野心,不甘久居人下,吃飽喝足了還翻著白眼想要反客為主,自然得找繩子拴著。而雞眼張生來就是狗脾氣,誰給他飯吃,他就給誰看家護院,這在馮保威看來,他正是這根繩子的不二人選。果然,雞眼張做了三當家之后,龍二的眼里慢慢地又有了老大馮保威,已經(jīng)翹起來的尾巴被他不動聲色地夾回了褲襠里,他知道在這群亡命之徒里,他還做不到一呼百應(yīng),哪里敢輕舉妄動?

更為關(guān)鍵的是,就算是他殺了馮保威,雞眼張也未必會讓他站出來做大當家。當初馮保威讓雞眼張做三當家,就是為了讓他拖住二當家龍二的后腿,防止龍二再往上爬。

然而千算萬算,馮保威最終還是失算了。他沒有想到雞眼張是個大煙鬼,常年吸大煙吸得窮困潦倒,六親不認,后來自然也不認他這個大當家了。龍二善伺人意,抓住了雞眼張的這個弱點,投其所好,在接下來的幾年里用大煙把他收至麾下。

雞眼張抽了龍二的大煙,自然也就成了龍二的人,現(xiàn)在主人叫他咬人,他哪有不跳出來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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