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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冰山上的來客[1](一)

(電影文學)

故事發生在1951年。

在帕米爾高原,公格爾山南麓的冰山雪海之間,有片一馬平川叫做“蘇巴什”的戈壁。這遼闊的戈壁上鋪著一層深褐色的細沙,每當太陽從高聳透明的冰山頂上爬過來,戈壁便像海水一樣閃著光,所以過路的旅人都稱它冰山里的海洋。

不管是駱駝隊、毛驢隊,還是結伙同行的旅伴,穿過漫長深邃的石峽,面對著這豁然開朗、一望無際的瀚海,誰能不亮開嗓門、胸懷爽朗地唱一唱歌?所以這里雖然沒有站口,沒有吉爾吉斯人的帳幕,沒有塔吉克人的方形土屋,但是過路的人不斷,歌聲也不斷。

現在是三伏天氣,臨近晌午,高原上的天空瓦藍瓦藍的,白云像一群綿羊擦著戈壁上稀疏的駱駝刺,貼著地皮飛。

遠遠有一簇騎馬娶親的塔吉克人,在云朵里時隱時現,一邊趕路一邊唱著歌子:

嗬咿耶……

咿耶……

走過多少嶺,

爬過多少坡,

誰見過亮堂堂的冰山,

嘩啷啷的雪水河?

嗬咿耶……

冰山里蓋著寶,

雪水把玉石磨,

一馬平川的戈壁灘哪,

好唱咿耶……

好唱歌……

騎馬的人們走近了。

為首的是彈著野羊琴的老牧人尼牙孜和一個全副武裝的青年戰士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

老牧人在白色鑲著黑邊的塔吉克氈帽上加了一頂維吾爾式小圓帽,并且精心地用報紙包裹著,因此,騎在馬上他顯得比別人高。

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是個精悍活潑的小伙子,雖然在長途旅行中,他依然系著武裝帶、掛槍、佩刀,在馬上腰板挺得筆直。他的馬褡子、皮囊,一切都按照騎兵的規矩放置得舒齊,唯一顯得不協調的地方,就是掛在后鞍橋上的那對大罐頭盒子,悠悠蕩蕩的,倒像一個調皮孩子的隨身玩具。

有四個青年,兩個打著手鼓,兩個吹著用鷹骨制成的橫笛。接著是六七個迎親的男女們,他們一邊唱著,一邊在馬上揮舞著雙手……

老牧人的兒子阿不力孜和新娘阿依仙木共乘一匹馬走在最后,新娘臉上蒙著一塊大紅綢巾,兩手環抱住新郎的腰。

嗬咿耶……

咿耶……

流水朝你去,

太陽由東升,

爬上了高山的山頂上,

蹺腳兒望呀望北京……

嗬咿耶……

瀚海有八千里,

大山又幾萬層,

白云你給捎個信哎,

捎到咿耶

北京城……

嗬咿耶……

捎到北京城。

新娘子阿依仙木悄悄地掀開面巾,露出美麗的面孔,她乖巧地眨眨眼睛,偷偷地笑了。

阿依仙木:“喂!”

阿不力孜:“嗯?”

阿依仙木:“我把面巾撩起來呀?”

阿不力孜:“撩吧,可別讓爹看見!”

新娘子把紅面巾掀在花帽子頂上,臉貼著新郎的肩頭,滿懷興趣地望著遠處透明的群峰、晶亮的峭壁和高高的懸崖上垂著冰凌的巨齒。

阿依仙木:“都是透明的,像玻璃!”

阿不力孜:“小點聲!”

阿依仙木:“聲音不大呀!”

阿不力孜:“按老規矩新娘子哪有在路上說話的?”

阿依仙木:“就偏不……”

新娘子伸手在新郎的腰上掐了一把,新郎“啊”地一驚,險些閃下馬去。一個送親的婦女忍不住“哧”地笑了,羞得新娘慌忙拉下面巾。

青年戰士的棗紅馬乍到高原,走路很吃力,渾身水淋淋的,喘著粗氣,戰士伏身摟住馬脖子聽了聽,然后一勒嚼口,剛要脫鐙下來,老牧人隨手在后邊兜了一鞭子,那戰馬一驚,又快步向前走去……

司馬宜:“大叔,這馬不行啊!”

尼牙孜:“騎著吧,出岔算我的,就是寶馬龍駒,乍到這兒頭三天,也不頂這兒土生土長的一匹毛驢呀!”

戰士聳聳肩,心疼地拍著馬脖子。

司馬宜:“這地方,真有點邪門!”

尼牙孜:“可也是寶地!”

戰士掛在后鞍橋上的罐頭盒子有一頭偏墜,前后悠蕩著,磕打著馬腿,尼牙孜過去用鞭桿敲了敲,問道:“什么玩意兒?啰里啰嗦的,磨腿了!”

司馬宜扭身看了看,把兩個鐵盒摘下來,把繩子挽個扣系短了,然后掛在脖子上。他掀開蓋看了看,又焦慮地手打涼棚向遠處望著。

司馬宜自言自語地:“嘖,要找點水……”

尼牙孜:“戈壁上的水比老鷹的翅膀還珍貴!”

戰士順手摸到了軍用水壺,晃了晃,里面還有半壺水,嘩啦嘩啦直響。戰士沖老人一樂,輕快地吹起口哨,拔開水壺的塞兒,從容地把水倒進罐頭盒子。

尼牙孜:“小伙子,你搞什么鬼,在戈壁上寧丟一錠金子,不灑一滴水!”

戰士依然笑嘻嘻地,把水倒向另一個盒子。

尼牙孜帶著三分火氣:“有一天你要在戈壁上渴死!”

司馬宜:“大叔,您看!人渴了還能堅持,可它們……”說著把鐵盒舉到老人面前。

盒子里栽著幾棵花秧,嬌綠的花萼上托著幾朵含苞未放的骨朵兒,抿著紅嘴兒。

這嫩綠鮮紅、在戈壁上稀有的色彩,給老人帶來了一股莫名的幸福和愉快,他不再責怪年輕人的浪費,而是眉開眼笑地和解了。

尼牙孜:“我認識,這叫花兒!”

司馬宜:“您這么大年紀,還能不認識花兒?”

尼牙孜:“在帕米爾上還真有人不認識它呢,來,再給它澆點水……”

說著他就伸手去解馬身上的羊肚子水袋,但稍一沉吟又停下來。

尼牙孜:“算了,別糟蹋,不行!”

司馬宜:“怎么不行?”

尼牙孜:“小伙子,你看見白天出星星沒有?”

司馬宜:“沒有!”

尼牙孜:“在帕米爾上養花跟白天出星星一樣不可能!”

司馬宜:“我們不妨試試!”

尼牙孜:“白費!”

司馬宜:“那可不一定!”

尼牙孜:“打個賭吧,你這花兒要能在帕米爾上開了,我活吃個山羊!”

司馬宜:“好,我記住了!”

尼牙孜:“你要是輸了呢?”

司馬宜:“我連山羊犄角都吃了!”

尼牙孜:“依我看,吃山羊犄角也比開花容易!”

老牧人在馬上前仰后合地笑著,一不小心卻把頂在帽子頂上的小圓帽甩掉了。

尼牙孜:“嘿!壞了!”

包裹帽子的報紙,被馬蹄踏碎了。

維吾爾式的小圓帽像車輪一樣在戈壁上滾著。

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用靴子跟一磕馬肚子,一馬當先追過去,趕至切近,來個鐙里藏身,靈巧地把小帽抓在手里。

送親的男女們看到這精彩的表演,一齊報了聲:“好!”

當新娘悄悄揭開面巾想看看熱鬧的時候,這一切都結束了。

老牧人從戰士手里接過帽子,這是一頂黑絲絨小帽,上面鑲著花花綠綠的珠子。他珍惜地用嘴吹著粘在帽子上的塵沙。

司馬宜:“大叔,這是給新娘子舉行婚禮戴的呀?”

尼牙孜:“不是!”

尼牙孜把帽子揣在懷里。

司馬宜:“我大嬸戴這頂帽子,也夠俏皮了!”

尼牙孜:“胡扯!這是朵絲儂莎阿汗的!”

戰士霍然一驚。

司馬宜:“什么?朵絲儂莎阿汗?”

尼牙孜:“我的姑娘!”

司馬宜:“哦……”

戰士長出一口大氣,摘下帽子怔怔地擦著滿頭的大汗珠子。

白云漸漸從戈壁灘上爬到東面的山腰。

輕快的鷹笛,像成群的百靈鳥,“笛兒拉達,笛兒拉達”活潑地叫著。

一個送親的小伙子把手鼓舉到新娘子的耳畔,響亮地敲著。

新娘隱在面巾里,掩住耳朵“哧哧”地笑。

新郎把馬打了一鞭子,向前跑幾步,企圖躲開去。頑皮的小伙子用腳跟磕磕馬肚子,嘻皮笑臉地緊緊跟著。

忽然,從西面冰山的峽谷里涌起一團烏云。冰山的腳下彌漫著濃黑的霧氣。

尼牙孜用鞭子梢指著烏云:“要有風暴,大家快走!”

戈壁上一股股流竄的細沙,是風暴的前哨。

風,掀開新娘的面巾,飛揚起馬頸上的鬃毛!

烏云,像一只巨人的手臂,轉瞬間遮擋住太陽,戈壁上昏沉沉的。

繼之,風暴嘶吼、咆哮著,卷著砂石、冰雹,破空而至。

馬蹄,在風沙里奔馳。

馬蹄,在冰雪上奔馳。

風息了。

馬蹄,緩緩地踏著稀疏的草地。

馬蹄,停在清澈見底的溪流里。

疲憊的馬匹,垂頭暢飲清涼的溪水。

老牧人望著崗巒起伏的地方。

尼牙孜:“不遠了,過了崗就是總卡!”

司馬宜:“大叔,到總卡我們就分手了!”

尼牙孜:“我們是一個鏈子上的駱駝,要在一個地方聚齊!”

司馬宜:“大叔,您這話里有話!”

尼牙孜:“不能泄露,這是軍事秘密!”

馬兒飲足了水,老牧人吆喝一聲,馬匹便搖頭擺尾,踏起潔白的浪花,“灰兒,灰兒”叫著渡過河去。

天空有一群金雁,翅膀帶著沙沙的風聲,一邊向南飛著,一邊“咿呀”地啼鳴……

戰士翹首望著:突然有只金雁忽地拔了個高兒,翅膀一扎,便垂直地墜于地下。

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跳下馬把它拾起來,撥弄著它周身的羽毛,檢查著。

司馬宜:“怪呀!”

尼牙孜:“沒什么可怪的,這兒就是巧鳥難飛的地方!”

司馬宜:“為什么?”

尼牙孜:“缺氧氣呀!”

戰士望著南飛的金雁。

金雁分成兩股,一股飛向西南,一股向東南飛去。

司馬宜:“飛得太猛了……大叔,看樣子天黑以前這群金雁要出國了……”

尼牙孜:“出不去,飛過冰山就得落在塔哈爾,那里有一片肥美的水草,五六家塔吉克牧人……”

司馬宜:“飛過冰山離國境還有多遠呢?”

尼牙孜:“一胯子,毛驢也就是半天的路……”

戰士看看手里的金雁,又抬頭向遠遠的天邊望著。

遠遠飛去的金雁,只剩一串黑點,越過冰雪的山巒……

冰山南面塔哈爾荒莽的川谷里滾著黑壓壓的烏云。

雁群拍著節奏零亂的翅膀,穿下云層,低空飛翔,一只金雁猛地向上拔個高兒,發出一聲微弱的哀鳴,便耷拉下翅膀,癱軟地落在一個面上蒙著黑紗的女人的足下了。

這個蒙面女人木然地俯視著足下奄奄一息的金雁,深長地嘆息一聲……

破空一聲尖銳的口哨,青年牧人卡拉趕著一群牦牛,遠遠地沖她喊著:“巴里古兒,你看見落下一只金雁嗎?”

蒙面女人像一棵孤立的冰柱,沒有回應。

卡拉自言自語地:“白問,她不會答應!”說著,卡拉跳到牛背上立起來,伸著脖子四下尋找。當他一眼看見垂死的金雁伏在蒙面女人足下的時候,他便歡呼一聲,從牛背上一躍而下,連蹦帶跳地奔過去,把金雁捉到手里。

蒙面女人:“卡拉!”

卡拉:“巴里古兒,這是天賜的美味!”

蒙面女人冷厲地:“放下!”

卡拉:“烤熟了,我要送給你的!”

蒙面女人加重語氣:“放下!”

卡拉:“你要哇?”

蒙面女人:“我要,我要救活它!”

卡拉:“好,那就給你!”

蒙面女人:“放在地上!”

卡拉順從地把金雁放下,他同情她,又想了解她;可她永遠像是為了遵守宗教習慣似的,蒙著一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紗。

蒙面女人生硬地,但卻是一片好心地:“別盯著我,我身邊是地獄!”

卡拉:“巴里古兒……”

蒙面女人:“我不是巴里古兒,這不是我的名字……”

卡拉:“那你叫什么?”

蒙面女人:“離開我,我沒有名字!”

卡拉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撒腿跑了……

蒙面女人抱起金雁,輕輕地撫摸著它的金色的羽毛,轉身沿著細沙中的小徑,緩緩地向山崗走去……

余暉漸沉。

山崗的地平線上,搖晃著疲憊的旅人和一串串羸弱的駱駝的剪影,響著碎裂的沒有音韻的駝鈴。

蒙面女人突然輕輕地“呀”了一聲,猶疑地停住。她的手顫抖地揪住面紗,怔怔地望著崗上的駱駝。……

一個從駱駝上往下卸馱子的人——熱力普,正貼在駱駝的脖子后面冷眼望著她。

她滿懷心事地慢慢低下頭,輕微地嘆口氣,又忽地揚起頭,兀傲地向山崗上走去……

山崗的小戈壁上有一道石壘的圍墻,環繞著一座土與獸骨堆砌的方形土屋。在土屋雕飾著花紋的拱門上,插著一排檉柳桿子,桿子頂端拴著褪了色的布條、牛尾、馬鬃,挑著山羊的犄角。

這兒原是附近幾家牧民做禱告的禮拜堂,但這神圣的門前卻拴著兩匹滿身汗水、風塵仆仆的乘馬……

蒙面女人經過圍墻的豁口,順便向院里張望一下,便急急地沿著圍墻向后走去……

禮拜堂里。

賽密爾·格阿德納——一位國籍不明的人物,在他的主子面前,他自詡為“帕米爾專家”,認識他的人背地里都叫他“高原上的狐貍”。從衣著上著眼,他完全是個塔吉克人,但在他上寬下窄、灰白色棺材形的面孔上,卻長著一個特別顯眼的鼻子。

衰老的牧人——卡尼力,倚著窗口眇目端詳著賽密爾,他感到這位旅行家、人種學者……很像個塔吉克人,但是要除開那個帶鉤的鼻子……

賽密爾:“我的老向導,卡尼力,怎么?不認識了嗎?”

卡尼力:“你的面目是和三十年前一樣的,賽密爾·格阿德納博士。”

賽密爾:“不,現在我的名字叫雷法加徒拉汗!”

卡尼力:“這就奇怪了……”

賽密爾:“沒什么可奇怪的,因為我皈依了伊斯瑪利亞,與你們共同信仰在世的真神!”

卡尼力:“你們是有另外一個上帝的!”

賽密爾乜斜著眼睛,盯著卡尼力,狡猾地笑了……他隨手從懷里掏出一塊羊骨板,骨板上模糊地燙著幾行歪歪曲曲、莫名其妙的文字:“認識嗎?”

卡尼力驚疑地望著羊骨板,俯首躬身地倒退一步。

賽密爾:“這是真神親賜的護符!”

卡尼力:“哦……”

賽密爾:“我們不是一個上帝嗎?”

卡尼力:“嗯……”

賽密爾:“你奉行真神的意旨嗎?”

卡尼力含糊其辭地:“是……”

賽密爾:“我要請求入境,明天你給中國騎兵送這個信兒去……”

卡尼力倒信以為真:“先生,這不行,你知道,我們背靠冰山,面隔石峽里的激流,除了神保佑我插翅飛回去!”

賽密爾:“那么你們這兒沒有中國邊防軍的代表嗎?”

卡尼力:“沒有。”

賽密爾:“中國騎兵就永遠不來嗎?”

卡尼力:“這……我不清楚……”

賽密爾:“卡尼力,伊斯瑪利亞教徒是不該說謊的!”

卡尼力:“我……”

賽密爾:“我們一樣清楚,在大雪封山之前、冰河凍結之后,只通十天的路。中國騎兵像候鳥一樣,你們是魚水相逢,一年一度……”

卡尼力垂首不語。

賽密爾:“卡尼力,那就請你向南從你們的國境出去,繞過臥龍灣,然后再從正面進去!”

卡尼力:“請求入境,您是不該奔我們這條牛犄角路的!”

賽密爾:“只有這里水草肥美,我們的旅行隊要歇歇牲口,恢復體力!”

卡尼力:“可是沒有我們政府的出境證明,沒有得到鄰國的允許,我是不能邁進鄰國的國界的!”

賽密爾:“為什么?”

卡尼力:“因為我是中國人!”

賽密爾:“別忘了,你也是伊斯瑪利亞教徒……向真神去禱告吧,他會驚醒你……”

卡尼力沉默不語。

窗外,卡拉正倚著墻角瞌睡著。

熱力普端著一杯白蘭地,拎著一雙靴子,走近賽密爾。

賽密爾接過杯子,他謙恭而有禮地對著卡尼力舉了一舉:“老朋友,這是我為你特制的靴子,它結實得像我們深厚的友誼一樣,它能踩碎擋路的石頭,也永遠不會折幫漏底……”

靴子,放在卡尼力的腳下。

卡尼力滿面笑容地望著靴子。

熱力普:“先生,這里果真名不虛傳,真有奇跡!”

賽密爾:“大地的巔頂,有人類罕見的奧秘!”

熱力普:“我說的不是自然……”

賽密爾:“什么?”

熱力普:“人!”

賽密爾:“什么人?”

熱力普:“徘徊在藍色海岸上的蒙面女人,卻比我們先登上了世界屋脊!”

賽密爾:“誰?”

卡尼力:“你說的是巴里古兒?”

熱力普:“我剛才看見的!”

賽密爾:“巴里古兒在這兒……”

卡尼力:“隨兩個男人給你們打前站的!”

賽密爾機警的目光從卡尼力臉上一掃而過。

賽密爾:“那兩個男人呢?”

卡尼力:“說是進山打獵去了……”

賽密爾咬牙切齒地:“江得拉,江得拉,你個色鬼!丟不開她,你會……”

話到舌邊,他又咽回去,突然,他氣急敗壞地把酒杯向墻上摔去。

粉碎的酒杯,向四下飛濺著……

夜,風沙怒吼。

在一座方形土屋的窗紙上,映著一只高大粗壯的黑影。

一個老女人的聲音:“江得拉,你要干什么?”

一個男人沙啞的聲音:“向神發誓,說你同意了!”

老女人的聲音:“我不能發誓!”

男人的聲音:“只要你發誓,我們給你牛羊財寶,這一生你吃穿不盡……嗯?”

老女人的聲音:“我做不了主,等我丈夫迎親回來再答復你們……”

男人的聲音:“共產黨把你們教乖了,還不如說讓卡子上的騎兵來答復我們!”

風沙中,一隊騎兵在奔馳。

突然,在黑暗的草地上有一個女人尖聲尖氣地“嗬歐,嗬歐”喊了兩聲。高原上的婦女,夜里總要這樣喊幾次,以防狼來襲擊羊群。

窗子上的黑影聞聲倏地閃開:“壞了,有騎兵!”

男人的聲音:“穩住,別慌!”

一個老女人的影子撲上窗子,叫喊著:“江得拉,你逃不掉啦!同志……”

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

“噗”的一聲把燈吹熄了。

一串急劇的馬蹄聲,從墻外過去。

風息了,四野寂靜無聲。

漆黑的夜,滿天星星……

注釋

[1]本書收錄的作品均為烏·白辛的代表作。其作品在字詞使用和語言表達等方面均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此次出版,根據作者早期版本進行編校,文字盡量保留原貌,編者基本不做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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