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雁整理頭緒,然后派雨煙祥查付仁家人口財產情況,自己帶狄柱去遠郊付家別院。
付家別院依山傍水,以風水學看,是個寶穴之地,而并非寶宅之所,不知道當年的風水先生是個二把刀還是與付家有仇。整個院落建在緩坡上,后劈山,前起基,以就勢開鑿石階延伸至路邊入戶。前面看高聳俊偉,后面看院內一目了然。路邊石階入口處有巨石書曰“華光別院”,仿佛禪修之所。拾階而上,坡緩處三兩階,坡陡處九階,中有平臺小憩。在俗傳的說法中,這是莫要三心二意,最終九九歸一的虔誠即得道的意思。但也有風水俗稱是家丁不旺,最后孤老而終的意思,也就是三三兩兩,九九歸一。
由于地勢所限,石階終點并不是大門,而是前行側入東門,據說是“紫氣東來”。左右還配了對聯刻著:千年龍叱咤灑甘露,萬世主俯仰喻眾生。也不知道是誰的手筆,有點兒不知所云,但也看得出來作者野心勃勃。大門向東有一條簡易的山路蜿蜒而下,不知道在哪里能開車拐上來。也就是說,飛雁如果知道路的話,是可以開車上來的。
敲門好久沒人應,飛雁便與狄柱蜿蜒上山,向下觀看。但見院中規矩依舊是南向規格,三進兩廂,不過是門房改在東面,南面的倒成了廂房模樣。這倒是沒見過。
院內寂靜無人,有枯草在石塊縫隙稀疏而立,看來很久沒人打理了。
兩人又下山來,從北門故伎重演,翻墻而入。
主樓廂房的大小與付家無異,幾乎就是個翻版,飛雁感覺應該也住在主樓,便直接到主樓。既然沒人應門,那就直接走賊道吧:拿出小工具,開門而入。狄柱驚疑著跟隨。
兩層樓看遍,沒有任何生活痕跡。飛雁納悶兒,難道付商說謊?還是三房母子自己又換了地方?可能性都不大。付商既然相信來人是幫助他的,便不必撒謊;三房孤兒寡母,三四歲的孩子,兩人在外難以生存。于是又細細查看一遍,還是沒有痕跡。
飛雁有點兒為難了。萬一在別的房子里呢?可能性也不大。便讓狄柱檢查一下,自己在院子里看著主樓發呆。
正常來講,一個不小的城市藏一兩個人是不成問題的,但已經確定了藏匿地點就很難了。那么還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匿呢?沒有了。這不合理。飛雁想起了當鋪密室。于是,詳細檢查了花壇假山,確實沒有任何疑點。
飛雁再次進入樓內,這次她發現,樓內是有供水的,雖然只有一樓有,但在遠郊,又遠離村落,附近并沒有水塔,水源是哪里來的呢?難道是儲存的?但并沒有疑似儲水間之類的地方。飛雁好奇地打開水龍頭,水的流量還不錯。
飛雁看著水嘩嘩地流著發呆,沒想到竟然還有上下水,生活所需當然水最重要了,可以三日無餐,不可一日無水。
看著看著,水流忽然變小了,接著又恢復了。飛雁有點兒小激動,有人在用水!
按照正常的供水系統來說,自下而上的同一管路供水,同時使用,上面的流量受影響很大,而水平或自上而下,后面的用水受影響就不是很明顯。飛雁看出,這是自下而上的供水管路,下面有人用水,而下面就一定有地下室。但并沒有入口,又是一個密室!
飛雁又一次仔細檢查,沒有任何異樣。她很佩服設計者,各個房間都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看不出任何墻面地面或家具有移動的痕跡。飛雁專心致志地思索,忘了已經中午,忘了餓。
狄柱來匯報,沒有任何發現。飛雁說了自己的發現,狄柱便也一間挨一間地查看。
飛雁心想,難道入口在外面?但除了假山,沒有能為入口防雨的地方了,地下室入口是必須要防雨水的。但沒有思路,只好到外面查看路面墻面,看看有沒有蛛絲馬跡。
飛雁看看地面,看看墻面,時已中午,陽光從窗子直射入室內,飛雁無意中看見室內似乎有什么異樣,但又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對。于是東走走看看,西走走看看,終于,飛雁明白了,室內最東面的房間東墻太厚。西墻也就一尺多厚,東墻卻有四五尺厚,因為南墻外面左右留出窗子之后的墻面寬度都一樣,所以很難看出東西墻厚度不同,室內房間眾多,大小不同,加上各種家具的影響,沒誰會注意東西兩頭的房間大小不同。真是妙啊!過厚的墻體難以發現,中空做通道,只需簡單的遮擋,誰會想到墻里面有通道呢?飛雁如果不是看見供水水流的變化,而且了解供水系統,也發現不了地下室的存在。如果不是剛好中午地下室有人用水,還是發現不了。那么現在就是尋找入口打開方式了。
飛雁走上二樓東頭的房間,這個房間墻體并不厚,說明如果有入口,就是在地面,但可能性不大。因為下去兩層的樓梯需要很長的水平距離,要不太過陡峭,不方便出入,要么就需要較大的寬度,做折返上下,但墻體厚度不夠做折返的寬度。所以飛雁只是確定一下萬一。
挪開墻邊的家具,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飛雁確定之后,又帶狄柱到一樓東頭的房間。那么如果入口在這個房間,就一定在東墻面上。
這是一間主臥室,房間很大。沙發茶幾,大床衣柜,綠植盆景,名家字畫,一切都如常理,并無不妥。東墻面除了一個大衣柜,還有一個抽屜柜,分南北擺放,中間墻面是一張臨摹的山水水墨畫,抽屜柜上有一盆綠蘿,用幾根牛筋細繩牽引攀援而上。
飛雁看看水墨畫后面,只是墻體而已,拿小刀敲了敲,聽不出什么不對。打開衣柜,左面四扇門都是長的大衣裙子之類,規矩地掛著,右面四扇門都是疊碼整齊的衣服在下面三層隔板擺放,上面一半的空間掛著上衣等短衣服,后面背板有整排的帽子勾,有的掛著帽子。背板都是紅松板,豎條排列,光滑漂亮。又一次細細檢查兩個柜子,沒有任何突兀的東西,花盆衣物全都拿了出來,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飛雁也感到不可思議了。自己所了解的各種奇妙的機關都派不上用場,她又一次佩服設計者。
理論上講,密室的機關不會距離入口較遠,入口應該就在兩個柜子后面,因為下面的寬度不夠,下不去人。但柜子都是固定在墻上的,抽屜柜就不可能了,所以在衣柜后面。但衣柜里已經空空如也,除了帽勾衣桿,沒有任何附加的零件器物了。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又不好破壞性檢查。
飛雁轉一下衣桿,紋絲不動。又來到右邊搬一下帽勾,也不動。第二個,第三個……到了第七個,帽勾是活動的。飛雁心中一動,繼續拉動,狄柱看見左邊的衣柜后背板向右側移開,入口出現了。
狄柱驚喜地一句“有了!”便進入入口。飛雁提醒“小心。”緊跟其后。
地下室漆黑一團,狄柱也是精明,隨身帶著手電筒,在前面照射引路。其實飛雁是不需要的。
下到地面,飛雁感覺地下室很大,走廊兩側都是房間。依次看去,具備生活中所有功能。整個面積和一樓一樣大,而且中間還有個廊道向南延伸。
沒有發現有人,飛雁兩人繼續向南沿廊道尋找。廊道左右像山洞一樣的一個接一個的房間,飛雁知道,這種結構容易施工,也堅固。一直到最后,也是個房間,這間有人生活的必需品,房間也大。繼續查看,右側有開鑿的窄窄的簡易石階向上。拾階而上,頂部是個石門。飛雁便尋找機關,竟然和當鋪的一樣,不過只有一個。
飛雁打開石門,走了上去。不想剛踏上地面的石板,石板就慢慢陷下去,急回頭見石門也在慢慢關閉。狄柱趕緊跑兩步竄了出來,石門繼續關閉。待腳下石板與地面相平,石門也剛好管嚴,都停止了。
原來是花壇邊的一塊石板,他們就在假山下花壇邊,無論怎么弄,石門也打不開了。飛雁明白了,這是個只能從里面打開的門,出來踩上的石塊就是在外面關門的。這樣的設計大多用來逃跑,免得來人找到入口,里面的人被堵住。
飛雁想到這里,突然反應過來,趕緊跑向大門。
大門外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飛雁恨自己笨,應該兩人分頭查看的,那樣就很有可能追上跑掉的人,而且那人極有可能是三房母子。現在沒辦法,只好回頭再細細查看地下室了,看看有沒有線索。
兩人重回地下室,仔仔細細地查看每一個房間。查看過程中,飛雁更加感覺這不像一處住所,而更像一個墓。終端是墓室,存放棺槨,廊道兩側存放殉葬品。
房間的石壁和穹頂休整的很光滑,看來沒少下功夫,與墓室相比就差沒有雕刻的彩畫了。門洞也沒有門,和墓室一樣。和南北向廊道相對的北側房間,從北墻頂角伸進來一根鐵管,分三個方向而去,應該是供水的。但北側外面是山,上山觀察的時候,沒看見有集水的地方。那就應該是山泉水了,那么集水的地方就應該在山體內,而山坡上并沒有山洞一類的可以進入山體的地方。
飛雁細心檢查墻面,沒有不妥。于是便想,或許是休整室外地面之前就把水管埋入地下了,而集水的山洞入口封死,多年之后也長了青苔小草,掩蓋了封口的痕跡,這也解釋得通。但是有件事情也不對,既然三房母子無法在沒有接濟的情況下生存,或者說付商不想讓他們母子過極度危險的苦日子,那他們就沒有離開這里,還有可以藏身暫避一時的地方。對呀!剛才追出去的時候,大門還是在里面插死門閂的,人在外面插不上里面的門閂!
飛雁心里直罵自己笨。既然還在,所有的地方也都光滑沒有任何縫隙,那唯一的可以動的就是假山下出去的機關旋柄。飛雁想起一種可以推拉旋轉的巧妙機關,在不同的位置旋轉有不同的功能。于是又來到假山下的房間石階,剛才沒有推拉,只是旋轉。飛雁伸手就推,沒動。再一拉,真的拉出一段。馬上旋轉,和剛才的方向相反,轉動了。
隨著飛雁轉動旋柄,右側整個一面墻移動起來,封閉了進來的門洞,現出另一個門洞。
飛雁明白了,里面的人躲起來又關上了門洞,讓人以為從出口出去了。于是迅速進入里面,又迅速恍然大悟,這是機關的各種繩索配重齒輪什么的,相當于機房。但出乎預料的是,里面也沒人。
飛雁一邊欣賞匠人的巧妙設計機關的運行機構,一邊走到了機房盡頭,眼前又是一面光滑的墻,墻腳下還擺著兩個樹樁似的石墩子。
到了這里,飛雁有譜了,開始尋找有沒有操作手柄之類的。并沒有。
飛雁苦思冥想,明明是下面有人用水,也發現了生活物品,而且沒有跑掉的跡象,怎么會憑空消失了呢?沒道理。還是有去處。一路下來,巧妙的設計已經領教了,一定還有自己沒想到的巧妙之處。
飛雁在腦子里飛快地回想一切所見,每個細節,疏漏已經補回,沒有不清楚的地方了。那么這里唯一看起來沒有什么用處的就是兩個石墩,會不會是開關呢?飛雁靈機一動,如果是,那么不可能是拿起來或者轉起來或者移動,一般人根本弄不動,那就只有踩上去。
飛雁試探著踩上一個,沒什么異樣,又踩另一個,也沒什么異樣,兩個一起踩呢?果然,石墩慢慢下降,墻體慢慢向右移動,石墩與地面持平,停止下降了,墻體也停止移動,又一個門洞出現了,里面是看不見盡頭的廊道。進入廊道,旁邊又有兩個同樣的石墩,踩上去,果然關上了門洞。
飛雁兩人沿廊道前行。這是個比較粗糙的純粹的通道,不寬,地面倒還平整,像是專門為運送貨物開鑿的。
走了很遠,感覺已經超過了院落,來到山體里面了,越來越潮濕的感覺也證明了這一點。
又走了一段上坡,眼前豁然開朗,頂部一下高出不知多少,前面一眼也看不出寬廣多少,同時聽見仿佛楊琴一樣的音樂。繼續觀察前行,步步上坡,終于到了最高處,眼前是個水池,洞頂下雨一樣不停地滴水。飛雁一下明白了,房子里用的水一定是這里引去的。
沿池邊而行,不遠就到了對岸,有人工開鑿的很多小豁口,水出豁口流向更深處。飛雁感嘆,真是巧妙絕倫啊!若遇天旱水少,蓄水不外流,仍然維持很久不成問題,若遇天澇水多,池水沿豁口溢出流入暗河。真是匠心獨運!
再向前走,有三個分岔,擇其一,不遠便一分為二,再擇其一,不遠又一分為三。飛雁不敢走了,這樣下去,可能會陷入迷宮,她的空間感知并不好,實在沒有把握走出迷宮。便返身回去,循原路返回。
恢復衣柜的衣物擺放,兩人返回已近下班時間。雨煙的調查也沒什么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