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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天嶼篇(一)

天嶼群島外圍,流川島。

“拜托了。”代天浩對一旁的葉無眠鄭重說道。

此時代天浩身著一套黑色夜行衣,腰掛隕風長劍,目光投向天嶼的中心島嶼——云天。

今晚遠處的云天島,即使隔著這濃濃的云霧,也可以隱隱看見那島上明亮、五顏六色的燈火。

葉無眠甚至可以腦補出云天那邊現在的喜慶熱鬧之景,他看著代天浩那堅定的眼神,再次開口。

“你真的想清楚了?”

“今日你這一去,無疑是兇多吉少。”

“為了她?至于嗎?”

代天浩聞言微笑回答:“出發前你已經問過我多少次了,我的回答還是不變。”

“值得。”

“如果今日我不去,或許,這會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件一生的遺憾之事。”

葉無眠嘆氣:“雖然我沒有經歷過當時發生的那場意外,也難以體會你對那位已故之人的感情,但那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你還是沒有半點忘懷嗎?”

代天浩聽后,似乎是沉浸在了過去,良久后啟口。

“有些事,即使是到了生命的終點,即將閉眼與世長辭之刻,也是無法忘卻的。”

“我曾經忽視了阿瑤,她離開后我渾渾噩噩的度過了近乎半個世紀,可是我總在夜晚睡夢之中,夢見她,夢見她與我的點點滴滴,夢見她,離去的那一刻……”

代天浩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他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到。

“我曾以為我會一直活在無盡的悔恨之中,直到云曦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帶給我另一種色彩,為我那本是黑白無光的世界,帶來了一束光。”

葉無眠沒有打斷他,他靜靜的扮演著聆聽者的身份,聆聽著眼前這名男子的自我回憶。

“她讓我明白,我可以作為代天浩活著,不是什么西方龍族的逃亡之人,不是背負著承諾一直守護天龍帝國的護國之人,不是總是沉浸在心愛之人離去后消極低沉的悔恨之人,不是一個總是為了他人而活的無情機器。”

“我可以活出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受約束,不必理會他人的看法,笑對那議論之聲,笑看那懷疑之色,我就是我,代天浩。”

“這是云曦告訴我的。”

“現在,我在做我想做的事,僅此而已。”

“她怎么想,無所謂。”

“很高興你能這么想,比我開明多了,那么……”

葉無眠微笑抱拳。

“祝你順利,摯友。”

“我會在這里等著你回來。”

“若是我沒有回來,就告訴陛下,我辭官歸隱了,不用和之前一樣,派人四處找了。”

“若是你沒能回來,我便把文遠和文軒找來,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也會把你給救回來。”葉無眠反駁道。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隨后,代天浩作出告辭動作,身影閃爍片刻后,便抵達了上方的空中。

“活著回來!”葉無眠在下方喊到。

代天浩并沒有給出回答,他不再回頭,直朝云天島方向飛去。因為他也不知道,此去結果將會如何。

望著空中那遠去的身影,葉無眠楠楠道:“一定要回來啊……”

海域間的茫茫大霧中,一顆金色的“流星”閃爍其間,無聲劃過,若是遠處看來,難以發現。

但是對于守護中央島嶼的那些守衛而言,這并不難發現,這也代表著,代天浩要么潛伏進入,要么直接武力破關闖入。

時間不多了……代天浩在心中默念著。

云曦,再等一會。

我來了!

云天島中心。云夢山巔,唐家祖祠。

唐云曦此時一身白色素裝,雙膝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美目緊閉。

她面前的燈火微微閃爍,映照著面前的兩個牌位上的姓名。

正是唐云曦已故的父母。

正在這安靜之際,一名侍女走進了祠堂,小聲道。

“大小姐,奉長老們的指示,請您移步到云夢臺。”

“出去。”

唐云曦的回答簡單明了,同時也滿是冰冷無情之感。

“可大小姐……”

“我的話是不管用了嗎?”

凌厲的靈力波動散發開來,唐云曦此時睜開了眼,那雙碧藍的眼眸中明顯夾帶了一絲怒火。

“這里是祠堂,我不想動手。”

“告訴他們,我禱告完后自然會去。”

“是……”侍女連忙點頭,隨即轉身關上了祠堂的大門。

“父親,母親,你們從小便教育我,要為自己而活,不做他人的工具與傀儡,活出屬于自己的人生,可現在……”

“我又該怎么辦呢……”

云夢臺,比武場。

這塊直徑長達500米的圓臺上,早已聚集滿了東方龍族的族民,今日他們都是前來見證唐云曦與唐郾的婚約的。

之前舉辦的比武大會,唐郾以九十二級的實力毫無懸念的拿下了魁首。同時,唐郾自身也是唐家人,合適的年齡,出色的實力,同樣優秀的家族背景,這已經是唐家的長老們所能想到,同時也是最樂意接受的人選。

“大長老,大小姐她,她說她辦完事后自會前來。”之前的侍女來到臺前樓閣上的長老席,對為首的唐家大長老唐予秋說道。

“好,下去吧。”

“怎么?云曦反悔了?”一旁的二長老唐霜雪開口道。

“沒什么大礙,云曦晚點到罷了。”唐予秋回答。

“事到如今,她沒得選擇的權利了,她已經沒有退路了。這是她作為唐家領袖,天嶼的掌權者,東方龍族的領導者,必須要做的事情。”

“可這畢竟是婚約啊,這種一生的大事……由我們替云曦做主,她心里,一定也是不好受的。”三長老唐子辰說道。

“老三,我知道你平日最心疼云曦,但這種事的意義你也是知道的,云曦已經到了這個年齡,她也明白,我們這么做,雖然犧牲了她個人的一些權利,但總的而言,對我唐家,對我整個東方龍族,是利大于弊的。”

“大姐,話雖說如此,可唐銘瑄家主在去世前吩咐過我們,我等只應該在小姐身邊作為領路之人,起一個輔導作用,可現在,我們好像,越權了。”唐子辰繼續說著。

“今時不同往日,老家主此言是在多少年前所說?如今形勢已然大變,怎能固守陳言?”唐予秋無奈答到,“希望云曦能早日明白我們的用心吧……”

又是一刻鐘的時間過去,今日婚約主角之一的唐郾來到了樓閣之上,向幾位長老恭敬行禮。

唐郾今日的穿著不可不謂隆重華麗,他身著一身唐家的高等禮服,頭戴華冠,依照著家族訓令中的婚禮的著裝禮儀佩戴好了一系列精致物件,彰顯出自己在今日的身份。

完禮之后,長老們也是同樣回禮,畢竟今日之后,唐郾的身份也要從普通的唐家子弟變為天嶼的領導者之一,按理來說,他們這些作為長老的,是唐云曦的左膀右臂,名義上的地位自然是要低于唐云曦和唐郾他們二人的。

唐郾雖然明白這其中道理,但他又怎么可能敢如此坦然的接受長老們的回禮,他也是連連謝絕,表現的十分恭敬順從。

長老們自然也是樂于見到唐郾這樣的態度,心里也是暗暗的稱好。

“稍坐片刻,云曦還在準備。”唐予秋對唐郾說到。

“無妨,郾等云曦小姐多久都沒問題。”唐郾低頭回答,然后坐在了一旁侍女拿來的椅子上,與長老們一起,俯視著眼下的比武臺上的人群。

他自己也明白,曾經他也是這人群中的普通一員,而如今,他卻要成為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一時之間,他仍然有些難以置信。

而且自己即將迎娶的那位,是從小心中那如同神一般的存在,自己從小時候便一直仰慕著那位,然而現實間的距離猶如鴻溝,他與她之間,本來是毫無可能的,但是他立志變得更加強大,即使只能默默無聞的守護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而現在,她即將成為自己名義上的未婚妻。

或許在她心中,他根本不是她想要選擇的,可現實將他們綁定在了一起,無法拆離。

就算這樣,對自己而言也是如同夢一般。

臺下。

“剛下上去的就是唐郾大人吧?”

“是的,就是他!”

“果然和平日里傳的一樣,儀表堂堂,當真是武藝超群,一表人才啊。”

“可不是,真羨慕唐云曦小姐呢。”

“要我說這兩人郎才女貌,多么般配,在一起多好。”

“話說唐郾既然來了,那唐云曦小姐呢?”

“哎呀,急什么,唐云曦小姐那必定是要精心打扮一番才能出席今天的這種場合啊。”

“也是也是,我們東方龍族的婚禮之禮儀向來比較繁瑣,今日還只是訂婚儀式,等到他日正婚之時,相來也是更加熱鬧非凡。”

臺下的議論之聲因為唐郾的到來瞬間加大,熙熙攘攘的人群更是增添了不少的喜慶與熱鬧的氛圍,加之周圍的場地早已經做過精心的布置,現在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另一位的出現,將這一切推上高潮。

“云曦還沒準備好嗎,別讓大伙等太久了。”唐予秋此時說到。

“要不再讓人去催一催?”唐霜雪接話。

“算了,再去一次,那孩子估計要鬧脾氣了。”

“話說……”唐予秋對唐子辰說,“老四呢?”

云天島西海岸。

代天浩無聲的落入海水之中,慢慢的潛伏著靠近。

海岸線上有著數名士兵正在巡邏,他們手持著長槍,身著東方龍族的玄甲軍服,一絲不茍的觀察著近處的海面。

今天這種特殊的日子,島上的巡查更加嚴格,想要潛入的難度更大了。

但這人數,要是硬闖,怕是更加麻煩。

海岸的士兵都是一次覺醒六十級,其中那些領隊的不乏六十級巔峰的,自己雖然有二次覺醒一階的實力,但要真對付起來,必然要花上一點時間。

該死,這怎么辦?代天浩心里暗想,實在不行……

此時,海岸邊的士兵的注意力都被身后的一名來者所吸引。

這感覺?!二次覺醒者!

代天浩心中更是一驚。心中的緊張瞬間涌來。

他知道,在天嶼,這種級別的人,只有那幾位長老,如今看樣子,十有八九是自己暴露了。

沒想到自己都如此謹慎的靠近了,還是被發現了。實在不行,只能一戰了。

可出乎預料的事情發生了,那名來者與領頭的巡查士兵簡單交流幾句后,那幾人便向島內走去了。

這是什么意思?

代天浩正迷惑之際,岸上那人左右四顧一圈后,笑瞇瞇的走向岸邊。

“出來吧,他們走了。”

代天浩怎么可能輕信,他抱著一絲僥幸心理,覺得這人可能是察覺到自己,但不能完全確定自己的具體位置。

那人望著平靜的海面,見沒有什么反應,繼續說到。

“代天浩小友,老夫知道是你,不用藏了。”

聽見自己的名字都被人直接喊出,代天浩的警惕心放松了不少,但他還是不能完全相信這岸邊的人。

“小友把握好機會,這巡邏的人被我支開去了別處,但你要這么警惕不出來,等會他們又回來了,那就算是我也幫不了你了。”

此話剛落,那人眼前的海面突然浪花四濺,隨即一道身影降落在他面前。

“避水術都教會你了,看來云曦對你還是挺放心。”

“不知道如何稱呼前輩。”代天浩行禮。

“唐崢。”這白發男子簡單回答。

“不必多禮,想要做什么,就快去做。”

“前輩知道我要……”

“噓……”唐崢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今天你沒見過我,你能進來都是靠你自己,你要做的事,我是半點都不知道。懂嗎?”唐崢笑著。

“向前直走,去遠處那最高的山峰,前面有三處設有巡查點,自己小心行事,但也抓緊點時間。”

“多謝前輩。”代天浩自然知道唐崢什么意思,匆忙告辭。

代天浩立刻化身極馳向那遠處的云夢山。

“云曦,四叔只能幫你們到這里了。”唐崢看著遠去的代天浩,“小子,加把勁啊……”

此時云夢山閣樓之上,眾人都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都這個時間,云曦還沒來,不會出什么意外吧?”

“嗯,老三,你去看看……”

唐予秋話音剛落,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只不過與之前的活潑、溫柔不同,這一次的語氣剩下的只有冰冷平淡。

“不必,我來了。

眾人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唐云曦緩緩向他們走來。

比起之前,唐云曦也僅僅是在臉上涂抹了些許淡妝,身著的已然是之前的那套純白色的常服。

對于這樣簡單的打扮,明顯與先前唐郾的盛裝出席形成了鮮明對比。

“云曦,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吧?”唐予秋開口,“這種場合你就這樣出場?”

“還請問大長老,這樣的打扮著裝是不能完成今日婚約嗎?”

“依照禮法,婚慶之著裝有特殊的需求,女子著我族婚慶專屬禮服,佩戴龍櫻華冠,加以具體的裝飾之物,這樣才符合婚慶之禮。”

“祖宗之法也沒有說不按照此規定著裝,就不能進行婚約儀式,既然沒說,那我如此著裝,又有何不可——反正今日要完成的只是個婚約協定。”

“只是?大小姐可知道這婚約乃是人生之大事,豈可如此兒戲?”二長老聽完唐云曦的話后反駁到。

“對,婚約是人生大事,豈可兒戲?”唐云曦面目冰冷無情,一字一句的將這話重復了一遍。

頓時,再無聲音發出。

眾人也知道唐云曦的意思,面面相覷后,只得無奈搖頭,“也罷,也罷。”

“只要唐郾沒有意見,我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唐予秋說道,“畢竟你們倆才是今天的主角。”

在場所有人都將視線移向唐郾,等待他的回答。

唐云曦明白,自己這樁婚約基本上是由長老會決定的,唐郾也只是按規定參與其中,自己可以對那些長老如此發泄情緒,可對于唐郾來說,自己的作為無疑是對他的一種不尊重,自己心中對唐郾還是懷有抱歉之感的。

“郾,不在乎,一切聽從云曦小姐的意愿。”唐郾面對眾人,沒有一絲不滿情緒,真情實感的回答到。

唐云曦聽后一愣,隨后也是無聲起來,默默低下了頭。

“既然如此,那,按照既定時間,開始吧。”唐予秋起身,面相了樓下臺上的族民。

“是。”其余的相關人員齊聲回答。

流川島,紫夜林。

葉無眠心里正估算著代天浩前去的時間。

這都快兩個小時了,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從流川島到云天島,就按照他的速度,也就要差不多半小時,到那云夢山……

“老葉你干什么呢?”

突然,葉無眠上空傳來聲音打斷了他的默算。

正是文遠和文軒二人。

“你倆可算來了。”葉無眠揮手示意他們兩人著陸。

“就你一個?天浩呢?”文遠率先發問。

“早進去了。”葉無眠也是著急到,“這都快兩個小時了。”

“這么長時間了嗎?”文軒說。

“約了什么時間接應嗎?”文遠進一步提問。

“就是沒說啊,我尋思這時間都過去這么久了,天浩也沒個回應……”

葉無眠手指云天方向,“要不我們上?”

“你這到底是有多急啊,失去理智了?”文遠一臉無語。“我們仨要一起上,加上天浩一個,四個二次覺醒的,還全是天龍帝國的人,一聲招呼不打跑到人家地盤上動手,這不是挑起戰爭嗎?”

“那你拿個辦法出來啊!說這廢話干什么?”

“這了無音訊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再晚一點,咱都可以去給天浩收尸……”

文軒一把捂住了葉無眠的嘴。

“你還是少說幾句吧。”

三人也拿不出什么辦法,只能在原地焦急等待。

“再等兩個小時,天浩再不出來,就算冒著這大風險,也要把他撈出來。”文遠最后說出了這句話。

“行吧,再等一會。”葉無眠看向云天島,“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把他帶回來。”

云夢山下。

隨著最后一名士兵的倒下,代天浩也是得以短暫的休息一會。

三個關卡,前兩個都依靠潛伏在密林之中躲藏而過,唯有這一個檢查口,作為通往云夢山的大門之一,四周視野開闊,沒有可供藏身之地,代天浩選擇全力出擊,在短短半分鐘內,暴風一般襲擊了這六人的小隊,沒有發出過大聲響,達到他所要的目的。

代天浩脫去了身上的夜行衣,整理好衣裝后,將隕風回收到空間戒指中。

最后的阻礙已經消除,自己只需要冷靜的假扮一名天嶼族民走上山便可。

畢竟都是白發,從外貌上看來,代天浩與東方龍族并無什么差別。

倒也是省去了麻煩事。

云曦,再等待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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