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有輕輕一笑,語氣冰冷,“她離世前,說她后悔了。你知道是后悔什么嗎?”
“……知有,別說了?!辫詹济腿淮驍嗔朔街校Z氣溫柔,“我們回家吧,再晚就趕不上晚飯了。”
方知有輕輕一笑,語氣溫柔,“好。”
瑙日布輕輕望著不遠處的另外兩人,眼中似乎有著太多太多的復雜情感想要訴說,可終究還是被她深深壓抑了下去,輕嘆道:“司莫以血為引下了死令,縱然是我,也無力解開了。”
方知有靜靜的看著三位上神復雜的目光交流,上前一步將瑙日布與那兩位隔開,淡淡道:“走了?!?
瑙日布輕輕點頭,伸手緩緩拽住了他的袖子,眼中閃過幾分迷茫來。
碎裂的雨息建起的屏障能夠阻擋人們的視線,故而眾人只是惶恐不安的看著血色的天空,并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么。
突然,血色的屏障在某個瞬間變得分外澄澈,陽光格外的耀眼奪目。
細膩的春風吹過,裹雜著屬于南方的潮濕與迷蒙。
真是奇怪,在這寒風凜冽的冰凍季節中,怎么會有如此溫柔的春風?
“你知道,我為什么叫瑙日布嗎?”瑙日布拽著方知有的袖子輕輕點了點血色的屏障,血色便迅速褪去,甚至還凝結出了璀璨的小顆粒來。
方知有只是覺得幾位的名字都很古怪,卻并沒有細想其中的含義。
“是瑰寶?!辫詹驾p輕道,靜靜的看著滿城漸漸蒙上水霧,一朵又一朵的月明花緩緩綻開,每顆月明花中都盛著一顆璀璨奪目的靈珠。
人們驚嘆這世間罕見的絕色,還有人試探的伸手去摘花中靈珠。
摘不下來。
“你仔細看看?”瑙日布輕輕一笑,示意方知有去看看那月明花中的靈珠。
靈珠之中,容納了一個小小的葉片。
方知有繼而看向另外的靈珠,每個靈珠中都容納著不同的生物,更加璀璨的靈珠中,甚至還容納了一個個小人。
“本神主將晉國京城設為新神界的主城,新神界之上,便是九重天。”她輕輕一笑,語氣溫柔而平淡,“從現在開始,萬物都可修道成人,繼而飛升成仙晉神,為這天下蒼生,也為了自己的目標?!?
靈珠猛然碎裂,強勁的靈氣掃過所有的生靈,就連一顆小小的石子,都擁有了屬于自己的靈識。
“這是做什么?”方知有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慌張道。
“別怕,我只是想把這天下的瑰寶都贈予你?!辫詹驾p輕一笑,反握緊了他的手,安撫道:“我不會離開你的?!?
方知有不安的看著她,總覺得事情并沒有這般簡單。
“這世間靈氣過盛,早在十幾萬年前,新神界就該出現了的,現在已經是太晚了。”她淡淡道,語氣平靜的好像是在談論一會兒晚飯吃什么,而不是剛剛耗費了自己的靈氣建立了一個新神界,那可是,一個世界??!
“走吧,耽擱了這么久,父皇母后該著急了?!辫詹济佳垡粡?,變幻了一身利落干脆的紅衣,牽著方知有的手奔跑穿梭在人群之中。
方知有有些恍惚的跟隨著她的腳步。
他從未覺得司莫像過從前的周墨然,可是……他卻在瑙日布的身上看見了兩個人的影子。
他不知道他愛上的究竟是誰,周墨然失憶成了司莫,而周墨然和司莫的記憶加上幾千萬年的時光,成了瑙日布。
而此時此刻,紅衣銀發的女子正朝他回眸淡淡一笑,似乎所有的謎底都因為這明艷的一笑,而失去了意義。
就好像……
他來到這世上所有的意義,都只是為了她而已。
無論她是誰,都只是為了她。
瑙日布突然停了下來。
方知有沒有防備,撞到了她的后背上。
前者只是被撞的晃了晃身,隨后朝他調皮一笑,“你說,我們是翻進去,還是光明正大的進去?”
于是還沒開始翻墻兩人就被早已候在城墻上的方行和皇后抓了個現行。
“……墨然?”皇后顫抖的握緊了瑙日布的手。
瑙日布輕輕一笑,若是周墨然那個小丫頭沒死的話,應該也是她的模樣了。
于是她淡淡的開口,朝著皇后溫柔道:“我并非是周墨然,讓母后失望了?!?
皇后的手,猛然就僵硬在那。
不可能……
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怎么可能會認不出?
“莫莫呢?”這回發問的是方行。
他比皇后要早到達了城門,結果不偏不倚,便看見了那孩子死在了知有懷中的一幕。
可是眼前的銀發女子,雖然不是司莫的模樣,可舉手投足間,都是那孩子的樣子。
方知有黯淡的搖了搖頭。
“哎呀氣氛這么低沉干什么,我是她們兩個人?!辫詹紲販厝崛嵋恍?,拍拍握在手心的那只因為針線而變得十分粗糙的手,“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這死孩子還跟以前一樣那么皮!”皇后溫柔的給了瑙日布一拳,之后緊緊的抱住了她,輕柔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瑙日布輕輕彎彎眼角,低垂的睫毛下那流光溢彩的瞳孔中,不知深藏了什么情緒,讓方知有莫名就覺得有幾分,難過來。
“快走吧,母后可攢了好多東西給你看呢?!被屎蠹鼻械某吨詹伎觳阶咧詹家膊恢獮楹危乱庾R的就看向了方知有。
方知有見她回眸,輕輕的點點頭,示意她放心去。
瑙日布臉上突突然然就一燙,一面心想自己都幾十萬歲了怎么還被一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撩的七葷八素的,一面跟著皇后來到了一處大殿前。
大殿內擺滿了一個女孩在不同的年紀所需的物品,衣服,鞋襪,首飾……
一樣都不少。
“來試試這件。”皇后翻出一套新做的鵝黃色宮裝來,溫柔道:“這是我近幾日才做好的,還很新,你且試試?!?
瑙日布依言讓宮女給自己換了裙子,之后被皇后按到梳妝臺前,解下了她從未認真梳過的頭發。
猶如月華般銀發落在了皇后的手中,柔順滑膩,但每根青絲似乎都在向她訴說著這十幾年來,她最愛的孩子所受過的苦。
“是不是沒好好吃飯,你看這頭發,比母后的還白。”皇后輕輕執起梳子,呢喃道。
“是沒怎么好好吃飯?!辫詹己螄L看不出皇后的難過,打岔道:“母后,您不梳快點,可就趕不上晚飯了。”
“還跟以前一樣急急躁躁的?!被屎筝p輕一笑,滑膩的銀發在她手中變成了一個精美的發式,之后將幾根金步搖插入她的發間,溫柔一笑,“怎么樣,可還滿意?”
瑙日布看向了鏡中窈窕的身姿。
有點糊,看不清。
她輕輕點上了銅鏡,一汪清泉順著她的指尖涌入鏡中,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身穿宮裝的模樣。
鵝黃色的衣裙既顯得她高貴典雅,卻又不失少女的靈動活潑,而頭上這幾支金步搖,一步一響,甚合她意。
“母后的眼光就是好?!辫詹驾p輕一笑,便見皇后正詫異于清晰的鏡面,便解釋了一句,“這在仙家之中,很常見?!?
“仙家?”皇后有些恍惚的抓緊了她的手腕,“你可……知道了全部?”
“母后,我一直都知道?!辫詹驾p輕撫上皇后的后背,輕聲安慰道:“這一切不是母后的錯,切莫自責了?!?
“……母后怎么能不自責?”皇后勉勉強強勾勒出一抹蒼白的笑容,正要說些什么,被宮女的稟報打斷了,“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說您再不放太子妃殿下出去,他就要進來搶人了?!?
周圍響起一片輕笑聲。
皇后娘娘輕推一把瑙日布,打趣道:“快出去了,本宮可不敢讓你久留?!?
眾人起著哄將她請到了外殿,她輕輕抬起眼簾,一個同樣身穿鵝黃色蟒袍的清秀男子便撞入了她的心間。
方知有定定的看著被眾人簇擁而來的她,眼底劃過幾分心痛來。
瑙日布又何嘗沒看出他深藏于心的痛楚。
如果……
站在這里的是司莫……
他就不會這般難過了吧。
“不是說要搶人嗎?我現在就站在這里,你怎么不來搶啊?”瑙日布輕輕一笑,站定了腳跟。
方知有眼中是無與倫比的心痛,不加任何掩飾。
“抱歉。”他倉促的轉身,連頭都不回的離開了。
“殿下……”有宮女想要安慰身邊的太子妃殿下,卻見太子妃殿下僅僅只是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道:“讓太子殿下靜靜吧。”
那套鵝黃色華服,終究還是被瑙日布換了下來,換回了她蘇醒時的紫色華服。
當方知有收拾好情緒來到殿中時,瑙日布正逗著洛懷黎玩。
“姑姑,小弟弟什么時候能夠出生啊?”洛懷黎沒看見方知有的到來,只是一個勁的黏著瑙日布好奇道。
“姑姑是仙人,懷胎嘛,當然得翻個倍。”瑙日布輕輕抬起眼眸,朝著方知有柔柔一笑,“主角來了?!?
“這孩子,跟自己媳婦鬧什么別扭?”皇后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一把將他按在了瑙日布身邊,“墨然還懷著你的孩子,怎么還跟她置氣?”
“……”方知有垂下了眼眸,卻瞥見窗外亮起了耀眼的藍光。
“那是什么?”洛懷黎指著窗外亮起一顆又一顆的藍星,“好好看??!”
“就是些星星而已?!辫詹嫉恼Z氣漫不經心,甚至還貼心的給方知有碗里夾了塊紅燒肉,“對了,洛譽哥哥呢?”
“爹說去處理些事情,很快回來,叫我們先吃呢?!甭鍛牙钃屩卮鸬?。
瑙日布輕輕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筷子,溫柔道:“我去喊他回來?!?
“叫宮女去……”皇后正要說些什么,卻被方知有打斷了,“我陪你一起,父皇母后,你們先吃吧。”
于是方知有別扭的跟在瑙日布身后。
瑙日布突然就停了腳步。
“怎么了?”方知有也跟著停了腳步,下意識問道。
“手。”她朝著方知有伸出手來,示意他牽上。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瑙日布手中微微用力,轉眼之間,他們便來到了一片倒映著漫天藍星的海面之上。
所有的藍星飛快的圍繞著最中心的紫星旋轉著,它們劃過漆黑的夜空,形成了無比浩瀚絢爛的星軌,朝著瑙日布慢慢聚攏。
“千萬年前,我就誕生在這樣的夜晚?!彼従徧痣p手,語氣難得的染上幾分懷念,“紫星的光芒太盛,蓋過了所有的星星,我是等了幾千年,才等到扎布蘇和桑吉的。”
方知有靜靜看著星光下璀璨奪目的她。
“這些藍星,都代表著一個飛升的仙人,你看,這才不過幾個時辰,便出現了這么多天資聰穎的仙人?!辫詹佳哉Z間都是難掩的開心與興奮。
“你帶我來這,是想讓我知道什么?”方知有淡淡出聲,目光有些冰冷。
瑙日布輕輕一笑,手中出現了一朵隱隱散發著紫光的璀璨花朵,淡淡道:“我把司莫還給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