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隱跑來找遣魂官做什么?難道又是因?yàn)槟切╆惸昱f事?
不對,冥隱這樣的人,就算是要報(bào)私仇也會光明正大地報(bào),不會專門跑到這種背著人的地方向遣魂官發(fā)難。
而且木屋的門甚至都不是虛掩著的,而是半敞開的,也就是說他們并沒有在聊什么怕別人撞見的事。
那他們這是在做什么?
由于早先時候遣魂官沖撞過冥隱,所以冥隱一直對他有偏見,這件事冥王宮的人幾乎都知道。
現(xiàn)在冥隱居然專程跑到遣魂官的小木屋里來找他?
冥心剛想躲起來聽聽他們在說什么,冥隱的視線就已經(jīng)越過遣魂官跟他對上了。
本來冥心也不喜歡這些偷偷摸摸的行為,這樣一來倒也簡單了,他直接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在聊什么?”
“我在問他有沒有從近期的魂錄中了解到魔界的動向。”
冥隱的神態(tài)很自然,但當(dāng)冥心看向遣魂官的時候,卻看到他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冥心用手在臉上搓了搓,揉著眼睛向隔壁的房間走去:“你們要不出去聊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已經(jīng)聊完了。”冥隱說完徑直走出了木屋。
遣魂官從自己房間走出來的時候,冥心已經(jīng)躺在床上用一只胳膊蓋住了眼睛。
他也不管冥心看不看得見,微微鞠了一躬:“那老臣也先出去了……”
沒等他走出木屋,冥心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了過來:“你沒什么想跟我說的?”
遣魂官愣了一下,尷尬地笑了笑:“真要說的話……冥心大人剛才又救了老臣一命……”
“怎么說?”
“冥隱大人剛才向老臣詢問近期的魂錄情況,但老臣近期其實(shí)……沒怎么看過魂錄……”遣魂官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您及時趕到,不然讓冥隱大人知道了問罪下來,老臣恐怕……”
冥心輕笑一聲:“不會的!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的事,冥界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要是因?yàn)檫@么點(diǎn)事就治你的罪,那引魂峽交給誰來打理?他自己來嗎?”
遣魂官低著頭沒說話。
“不過你也是……那個偷懶用的骰子,還是少用點(diǎn)吧!”冥心把胳膊抬起一道縫,露出一只眼睛沖他笑了笑。
遣魂官也笑著點(diǎn)頭應(yīng)和:“是,是……”
遣魂官離開后,木屋里終于只剩下了冥心一個人。但他在床上躺了半天,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又睡不著了,腦子里不斷地在重復(fù)著他們剛才的對話。
冥隱走的時候說他們已經(jīng)聊完了。
假如他們真的像冥隱所說,是在聊魂錄中關(guān)于魔界動向的內(nèi)容,那他們完全沒有避開他的必要。所以冥隱說他們已經(jīng)聊完了,那就應(yīng)該真的是聊完了。
可后來跟遣魂官的對話,聽起來又像是他們還沒開始聊,他就進(jìn)屋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這是怎么回事?
算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最近需要他操心的,迫在眉睫的事還有很多,還是多想想那些要命的問題該怎么解決吧……
冥魂遇到魂獸的時候顯然是被嚇壞了,關(guān)于那一晚的記憶非常混亂。
而且由于缺乏應(yīng)對魂獸的經(jīng)驗(yàn),讓他回憶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他也什么都說不出來。
因?yàn)榛戢F做出什么行為是正常的,什么行為是不正常的,他完全沒概念。
他唯一能清楚記得的反常現(xiàn)象,就是他在使出魂光的瞬間,眼睜睜看著體型巨大的獵魂犬瞬間冒出一股黑煙,變成了相比之下顯得十分單薄的冥御。
再之后,就是已然出手的魂光無可避免地穿透了冥御的胸膛……
由于冥魂對魂光才只是剛剛上手,掌握得還遠(yuǎn)遠(yuǎn)談不上純熟,所以當(dāng)魂獸向他猛撲過來的時候,他出于本能下意識地使用了大量的魂力,所以那道魂光的距離才會那么夸張,在穿透冥御之后又繼續(xù)擊穿了冥王宮古樹,并在穿透古樹之后劃過了若魂谷的整片夜空……
除此之外,冥心還留意到了一個細(xì)節(jié)。
冥魂在回憶的時候曾說過,他永遠(yuǎn)也忘不了冥御被魂光擊中后那震驚的表情,還有臨死前那撕心裂肺的呼喊。
被魂術(shù)擊殺,痛苦異常是無可厚非的,重點(diǎn)是他被擊中時的表情。
震驚……
他在震驚什么?
且不說人可以變成魂獸有多么荒誕,但就假設(shè),假設(shè)獵魂犬真的是冥御變的,那被冥魂用魂光反殺,有什么好震驚的呢?
是震驚冥魂為什么會使用魂光?
這不成立啊!冥御曾親眼見到過自己在魂術(shù)試驗(yàn)場指導(dǎo)冥魂,冥魂會使用魂術(shù),對冥御來說應(yīng)該不是什么值得震驚的事情才對……
而且假如獵魂犬真的是他變的,他夜襲冥王宮也確實(shí)是想要擊殺冥魂,那他又為什么會在撲向冥魂的瞬間突然變回人形,還直接撞在魂光上魂形俱滅了呢?
思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
獵魂犬本身跟冥御并沒有關(guān)系,他們是兩個獨(dú)立的個體,不存在獵魂犬變成冥御或者冥御變成了獵魂犬這種荒誕的說法。
既然如此,那么冥御死前露出的震驚的表情,應(yīng)該就只有一種解釋了:
事發(fā)之前他也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他也是受害者。
那這個人為什么是冥御而不是其他人呢?
要說跟其他人相比冥御的特殊之處,冥心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魂力透支的幽冥使”這一點(diǎn)了,可魂力透支又不是什么優(yōu)勢,而且魂力透支的幽冥使也并不只有他一個……
想不通。
再有,既然獵魂犬跟冥御是兩個獨(dú)立的個體,那獵魂犬在轉(zhuǎn)換成冥御之后,它自己又跑去哪了呢?
跟冥御所在的位置互換了嗎?
這也說不通啊!
冥御已經(jīng)不是幽冥使了,當(dāng)時冥隱帶著一眾幽冥使前去詠魂廣場的時候,他并沒有跟著出來,一直留在冥王宮里。
假如獵魂犬是跟他的位置互換了,那在冥御被魂光擊殺的時候,獵魂犬就應(yīng)該是換到了冥王宮里才對,但事實(shí)卻是在那道魂光出手之后,就再沒人見過獵魂犬了。
還是想不通。
至于獵魂犬究竟是怎么做到在轉(zhuǎn)瞬之間把自己調(diào)換成冥御的,就更是個迷了。
是在經(jīng)年累月中獵魂犬自身進(jìn)化出了這樣的能力?還是有其他魂獸在暗中幫它?
真是……完全沒有頭緒……
明知道這件事里邊充滿了疑點(diǎn),可他手里掌握的線索卻幾乎為零。
帶著這種絕望的心情,冥心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他睡得很不安穩(wěn)。
夢里他總是能看到獵魂犬的身影從他身邊的樹影中閃過,弄得他一直提心吊膽的,簡直比清醒的時候還要累。
后來他又看到了冥隱和冥魂。夢中冥隱又一次拿著那把黑色的劍指著冥魂,而且這一次他明顯是有意要刺下去的。
冥心很想高聲制止,卻怎么也喊不出聲;明明一直在向他們的方向奔跑,距離卻始終沒有變化……
在冥隱用劍刺中冥魂的瞬間,他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喘了幾大口氣之后,他抬手在額頭上抹了一把,滿頭的冷汗讓袖子濕了一片。
大概是太累了吧……
他長呼一口氣,聽到木門吱呀的開門聲,扭頭向門口看去,正看到冥魂把腦袋探了進(jìn)來。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冥心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沒事啊……”
“你剛才喊得好大聲,我在外邊都聽見了……”冥魂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做噩夢了?”
“啊……算是吧……”冥心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我剛才都喊什么了?”
“就喊‘不要’,‘住手’什么的……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他們都忙著搬尸體呢,沒人聽見!”冥魂忍不住好奇,“你夢到什么了?”
“就……夢到魂獸又來了。”
冥魂愣了一下,不明顯地笑了笑:“原來你也怕魂獸啊?”
“這有什么新鮮的?獵魂犬這種級別的魂獸誰能不怕?你之前不還親眼……”
雖然他意識到不合適之后立刻停了下來,但冥魂臉上的笑容還是迅速消失了。
看來這段經(jīng)歷,恐怕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再在冥魂面前提起了。
沉默了幾秒,冥魂輕聲開口:“對不起……我當(dāng)初真應(yīng)該跟魔魂一起走的……”
冥心苦笑著搖了搖頭:“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之前答應(yīng)過你,等這件事結(jié)束就放你走,但現(xiàn)在出了這樣的事……雖然我知道這事不怪你,但……現(xiàn)在別說是放你離開冥界了,我甚至都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保全你的性命……”
“這有什么可對不起的?你怎么什么事都能往自己身上扯呢?”冥魂有些無奈,“這次的事跟那個什么結(jié)界那次又不一樣,殺死冥御的人是我,毀掉冥王宮的人也是我,還有那么多無辜的人因我而死……要是這次你再護(hù)著我,不說別人,我都會覺得你偏心了。”
冥心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笑一聲:“你知道嗎……有人在你剛來到冥界的時候就警告過我,說你魂力太過強(qiáng)大,性格又頑劣不堪,聽不進(jìn)別人的話,擔(dān)心你以后會給冥界帶來麻煩……”
冥魂坐在床邊安靜地聽著,一直沒說話。
他這副樣子,讓冥心突然想逗逗他:“你猜猜看我當(dāng)時是怎么跟那個人說的?”
“是不是冥隱?”冥魂完全沒理會他的問題。
冥心萬萬沒想到他會不按套路出牌,愣了幾秒,而這愣神的反應(yīng),偏偏又讓冥魂解讀成了“被他說中了”。
冥魂哼了一聲:“我就知道!”
“不是……”冥心反應(yīng)過來趕緊解釋,“不是冥隱!”
“不是他還能是誰?”冥魂看著他。
冥心一下沒話說了,他總不能真把遣魂官說出來,但就讓冥隱這么背黑鍋他又于心不忍,糾結(jié)了半天,只好隨口胡謅:“反正就是冥王宮里一個大臣,說了你也不認(rèn)識!”
冥魂撇著嘴扭開了頭:“切,我才不信呢!”
嘖,這孩子怎么……
“不是,我剛才想說的是……”冥心撓了撓頭,把思路重新整理了一遍,“那人跟我說完這些之后,我當(dāng)時心里就只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教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