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沒有監(jiān)獄,所有像冥魂這樣犯了重罪的人,都會被關(guān)在一個空置的房間里思過反省,等待判決結(jié)果。
不知是不是冥心刻意安排的,關(guān)押冥魂的房間,恰好就是之前魔魂一直居住的那一間。在人們忙著關(guān)閉穿界門的這一個多月來,他就一直被關(guān)在這間屋子里。
雖然飲食的供應(yīng)沒有斷過,但是人身自由被徹底限制在了這間小小的屋子里,也一直沒有人跟他說話。
他原本以為關(guān)禁閉對自己來說根本就不算事兒,畢竟在來到冥界之前,他一個人……一個魂孤零零地在外邊飄了那么久,沒人跟他說話他也沒覺得怎么樣。
可真把他關(guān)起來以后,他就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回事了。
因為以前是實在找不到人陪他說話,所以他也不會去奢望什么。但來到冥界以后,他終于找到人跟他說話了,興奮勁兒還沒過去呢,現(xiàn)在又突然讓他做回啞巴,這就有點難受了。
每天守在房間門口的兩個侍衛(wèi),明明是兩個大活人,但無論他怎么折騰怎么叫喊,他們就是不理他。
再加上以前在靈魂狀態(tài)下沒有任何約束和限制,在一個地方待煩了就隨便換個地方,不像現(xiàn)在,一天到晚就在這個屁大點的小屋子里悶著。
簡直快要憋死了。
這一個多月冥心和遣魂官一直沒有來看過他,也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有沒有受到牽連……
門口的侍衛(wèi)聊天的時候有提到過魔魂的事,說是冥界人怕進(jìn)一步加深魔界人的誤會,不敢派人去魔界找魔魂。
這么看來,至少不用擔(dān)心他會被抓回來。也不知道他在魔界進(jìn)展如何……
門口傳來了輕微的交談聲,算算時間大概是來送飯的。
送飯的人每次都會把門打開一道縫,把飯菜放進(jìn)門口的地上就立刻關(guān)門離開,好像多跟他待一秒,多看他一眼就會怎么樣似的。
當(dāng)然,也有可能人家只是不想浪費不必要的時間,但冥魂就是忍不住有種自己被人嫌棄了的感覺。
最初幾天他一直想找這個送飯的人理論幾句,讓他把話說清楚,但每次那個人的動作都很麻利,他還沒來得及從床上跳下來呢,人家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走了。
后來他也就懶得問了,反正最后問出來的話也未必中聽,他又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不過這次似乎有些不同。
他只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卻一直沒有聽到關(guān)門聲。
坐在床邊百無聊賴晃著腿的冥魂忍不住向門口看了過去:“哎!你可算來了!”
看到冥心的瞬間,他猛地從床上蹦了起來,落地的時候差點沒站穩(wěn)直接撲在冥心腳下。
“你慢點!”冥心趕緊撈了他一把,扶他站穩(wěn)之后把手里的飯盒放在了桌子上,“這段時間你該不會都沒好好吃飯吧?怎么站都站不穩(wěn)了?”
冥魂這當(dāng)然是興奮的,憋了一個多月,終于有人能說話了,他能不興奮么。不過一看到冥心帶進(jìn)來的飯盒,他的興奮勁就頓時被抹了個干凈。
糾結(jié)了半天,最后他還是問了出來:“之前給我送飯的……也都是你嗎?”
如果送飯的是別人,他肯定不會有什么想法,但如果一直是冥心在給他送飯,那他就得把話問清楚了。
為什么每次都走得那么匆忙,連話都不肯說一句……難道是因為他總是惹麻煩,冥心已經(jīng)開始討厭他了?
現(xiàn)在魔魂去了魔界,整個冥界也就冥心能跟他說說話了,要是連冥心也開始討厭他了……
“不是啊,怎么了?”
冥心的回答讓冥魂猛地松了口氣,冥心被他的反應(yīng)逗樂了:“你這什么反應(yīng)啊?之前送飯的人怎么了?”
“沒什么!”事情問清楚后,冥魂的嘴角重新?lián)P了起來,“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啊!這段時間干嘛去了?”
“忙著給你善后唄!你先吃飯吧,吃完飯我?guī)闳€地方。”
冥王宮和引魂峽之間除了一條筆直寬敞的大路以外,路兩側(cè)的樹影之間其實還藏著許多條隱蔽的小徑,通向冥界的各個地方。
冥魂以前一直是引魂峽和冥王宮后園兩點一線,從沒想過這些不起眼的地方竟然還另有玄機(jī)。
冥心分別給他指了一下這些小徑都隱藏在什么地方,以及它們分別通向哪里。
冥魂聽得腦袋直暈,還沒捋清楚哪是哪呢,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冥心帶著拐進(jìn)了其中一條小徑。
而且這一條是通向哪的他也沒記住,又不好意思開口問,畢竟才剛說過,這么快就忘了會顯得他很笨,所以他只好選擇沉默地跟在冥心后邊,把注意力都放在沿途的景物上。
走了一陣,他忍不住問了句:“我怎么覺得周圍的樹好像……少了好多?”
“再往前更少。”冥心說,“咱們要去的地方,一棵樹都沒有。”
冥魂有些驚訝:“冥界還有這樣的地方?”
“你該不會以為冥界就只有若魂谷這么點地方吧?”冥心樂了,“冥界人很少離開若魂谷,是因為這里的環(huán)境非常適合居住,而不是因為整個冥界就只有這么點兒大。”
“那咱們現(xiàn)在是要離開若魂谷了嗎?”冥魂莫名地有些激動。
“并不是……若魂谷很大的!只不過咱們?nèi)サ牡胤剑旧喜粫腥巳ゾ褪橇恕!?
“為什么?”
“那里以前是專門用來做魂術(shù)試驗的地方。有些魂術(shù)比較危險,可能會傷害到魂魄,為了避免誤傷,魂術(shù)試驗必須得在足夠?qū)挸ǎ沧銐蚧臎龅牡胤竭M(jìn)行。”冥心說,“但由于魂術(shù)試驗的成本實在太高,危險性又大,所以那個試驗場早就已經(jīng)荒棄了。”
“荒涼的地方……那在引魂峽不就好了?”
“荒涼并不是說沒有人就行了,引魂峽周圍可全都是樹木!”冥心回過頭認(rèn)真地看了他一眼,“動植物也都是擁有魂魄的生命體,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這一點。”
“哦……”冥魂撇撇嘴,隔了一會兒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你剛才說咱們要去哪?”
“魂術(shù)試驗場啊,怎么了?”
“去那兒干嘛?”冥魂停了下來,“我好像還沒同意讓你研究我呢吧!”
冥心也停下來,回過身看著他:“所以你是不同意了?”
其實對于這件事,冥魂是無所謂的,但他總覺得就這么隨隨便便地答應(yīng)了,有點虧。
他猶豫了一會兒:“有什么好處?”
冥心沖他微微一笑:“好處就是你可以免于一死。”
冥魂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這次的事影響有多大?”冥心把會議中大臣們一致決定要將他處決的事說了一遍,“我好不容易才把遣魂官的罪責(zé)給摘了出去,但你可是主犯,我也只能提議拿你的魂力來做試驗,以此來拖延時間了,不然這會兒你都已經(jīng)被處決了!”
“處決就處決唄!你覺得我會怕死嗎?”冥魂很是不屑。
冥心把處決的真正含義給他解釋了一遍。
“哦……我們快走吧天都快黑了!”冥魂大踏步向前走去。
冥心看了眼頭頂正午的大太陽,嘆了口氣。
他們走了很久,之前隨處可見的綠色漸漸被灰暗的沙石代替,冥心一直領(lǐng)著他走到一片遍地都是碎石的地方才停下來。
這些碎石堆放得非常雜亂,而且大小和形狀都相差很多。最小的一抓能抓起來一大把,個別較大的卻有半人多高。
與其說是魂術(shù)試驗場,冥魂倒覺得這里更像是一片被荒棄的采石場。
冥心找了塊相對開闊些的地方,剛要開始講解,冥魂就扭頭問了句:“你不是說這里沒有其他生物嗎?”
“是沒有啊……”他說完順著冥魂的視線扭過頭,一眼就看到一只松鼠蹲在一塊半人高的石塊上,正歪著頭打量著他們。
冥魂看了他一眼。
冥心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通常情況下確實是沒有的!嘖……這附近一棵樹都沒有,這小家伙跑這來干嘛……”
冥心撓著頭向松鼠走了兩步,冥魂忽然大喊了一聲:“別過去!”
松鼠頓時被嚇跑了。
冥心回過頭看了他好半天才試探著問:“……怎么了你?”
這一嗓子別說冥心了,連冥魂自己都嚇了一跳,他茫然地盯著松鼠逃走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它好像……很害怕咱們。”
冥心無語:“這個我能看出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剛才,好像……”冥魂有些不確定地低著頭,話說到后邊都快聽不清了。
冥心等了一會兒,但冥魂沒再說什么,低著頭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集中精神感應(yīng)著什么。
冥心環(huán)顧四周看了一圈,什么也沒看到,于是收回目光,試探著問:“你到底想說……”
“別出聲!”冥魂迅速抬手打斷了他,愣了一會兒,扭頭看向了身后的一大塊碎石,壓低聲音說,“在這!”
冥心半信半疑地跟著他一塊回頭盯著那塊只有小腿高的石塊,看了一會兒,松鼠竟然真的從石塊后邊探出了頭!
冥心驚奇地瞪著冥魂:“你……”
“別亂動!”冥魂再次抬手制止了他,“它……很害怕,但又對咱們很好奇……我說不清,但是我能感受得到……”冥魂回頭看著冥心,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你也能感受到嗎?還是只有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冥心也愣在了原地沒有說話。
冥魂蹲下來,動作盡可能輕柔地對松鼠伸出一只手:“別怕!來……過來!”
松鼠沒動。
“不行,他好像有點怕你,你退后點!”冥魂反手沖冥心擺了擺,示意他退后。
冥心退開了一小段距離。
松鼠還是沒動。
“不行,再退開點!”
冥心又退開了一些。
冥魂沖松鼠輕輕勾了勾手指:“來!”
松鼠看了他一會兒,向他蹦了兩步之后突然停下,立起身子繼續(xù)打量著他,過一會兒又向他蹦了兩步,停下來趴在地上,探著身子看看他,又看看退到遠(yuǎn)處去的冥心。
“它想上來!”冥魂偏過頭,壓低的聲音里滿是興奮。
松鼠終于跑到了他攤開的手掌跟前,停下來又看了看冥心的位置,最后一口氣沿著手臂直接躥到了他的肩頭。
冥魂盡可能平穩(wěn)地站起身,以免驚到自己肩頭的松鼠,轉(zhuǎn)過來面對冥心的時候,臉上已經(jīng)笑開了花:“你看!”
冥心笑著向他走過來,但他剛一抬腿,冥魂的臉色就變了:“哎你別……”話還沒說完,松鼠就已經(jīng)踩著他的背跳了下去,躥進(jìn)碎石堆里不見了。